鄠邑县。
城内。
从吕青在陕州四处出击开始，秦王一派就再难听到什么好消息。
到处都是战败的消息传来。
苏烈分兵之后。
原本在陕州西部剿灭吕青一部的战事还算顺利。
好歹小胜了几场。
但这一切都随着旬邑县被破而化为泡影。
突破旬邑县防线的归义军可以说是如入无人之境，仅仅不到半月就到了鄠邑县。
距离长安城不过两日的路程，如今长安城东面的屏障，只剩下鄠邑县一座城池。
灞桥昨日传来消息，也已经被杨万里率军攻破。
长安已经是岌岌可危。
按照苏烈的想法，鄠邑县如今分兵驻守已经没有必要了。
前日他用近万骑兵试探吕青一部。
想看看吕青和归义军汇合之后，会不会因为配合不佳露出破绽来。
如果有破绽，他或许能用这数千骑兵打出一些战果，迟滞吕青的步伐。
让吕青和归义军投鼠忌器，不敢进攻鄠邑县。
也好为他争取一些撤兵的时件。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吕青一战就将自己的数千骑兵绞杀殆尽。
归义军和吕青一部的配合不敢说天衣无缝，但也是极好。
根本没有一点破绽。
那时候他就知道，鄠邑县是挡不住吕青的。
然而，他送去长安的书信，非但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结果。
秦王反倒是把裴仁给派来了。
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裴仁，苏烈心中微沉。
“所以，秦王殿下的意思是，让我在鄠邑县固守？”
喝了一口茶的裴仁点了点头。
“崔恒战死，旬邑县的防守原本是没有问题的。”
“但到底还是出现了内奸，秦王因为此事还在彻查，长安城内并不如你想象的太平。”
“老夫早就和你说过，秦王帐下做事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
“你现在率军回到长安城，秦王必定会觉得你畏战，到时候少不了麻烦。”
说到这里，裴仁顿了顿，轻叹一口气。
“眼下秦军当中，唯一能够对抗归义军的似乎也就只有你苏烈一人了。”
苏烈沉默片刻后，突然冷笑一声。
再抬头看向裴仁的时候，那眼神让裴仁都忍不住心头一紧。
这眼神，让裴仁有一种自己被豺狼盯上的感觉。
“所以，秦王到底是什么打算？”
“固守待援？还是战死此地？”
苏烈冷冷的看着裴仁，语气冰冷道。
被那眼神扫过，裴仁衣袖当中的拳头不自觉的紧了紧，但心中另一个声音还是在不断的告诫裴仁，此时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裴仁的脸上浮现出来一抹难看的笑容，随后看着苏烈说道：“你怨气太重了，事已至此，你觉得自己还能摘得出去？”
“朝廷对秦王一系的人，绝对不会放过。”
“哪怕是投降都没用。”
听到这话的苏烈冷笑一声，缓缓道：“我当时就建议殿下调整计划，是你们在旁干扰，如今时局恶化，我却要为你们的愚蠢去收拾烂摊子。”
裴仁闻言眉头一蹙。
“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咱们现在都是为了自己活命而做事。”
只见那苏烈不屑的笑了一声，整个人靠坐在草垛上，缓缓道：“固守此地有什么用？我战死之后，你们不会还是要面对吕青？”
“秦王能挡得住杨万里，吕青他可挡不住。”
“我数千骑兵，他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杀光了。”
“这手段，你们谁见过？”
裴仁点了点头。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
“但万事无绝对，我等还有翻盘的机会。”
“什么机会？”
苏烈有些疑惑的看着裴仁。
只见那裴仁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如何说这件事儿。
片刻后，才看着苏烈开口道：“朝廷兵分两路，长安西路只剩下你这一处屏障。”
“殿下可以挡得住杨万里，却挡不住杨万里加上吕青的大军。”
“所以，看似危险的杨万里也没有那么严重，真正麻烦的还是吕青。”
“殿下打算放开阳关，将吐浑国引入进来。”
“只要你坚持几日，吐浑国大军一到，吕青必定会陷入两面夹击的情况。”
“到时候浇灭了吕青，我等再合兵剿灭杨万里一部。”
“如此一来，朝廷也就再无应对我们的办法。”
听到这里，苏烈眉头一皱，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裴仁来找自己了，眼下的战局居然糜烂到这种地步，他们居然还有这种不要命的办法！
“吐浑国答应了？”
提及这件事情，裴仁就觉得自己心中堵得慌。
大乾和吐浑国乃是世仇，尤其是陕州一地，数次被吐浑劫掠。
如今要将吐浑国的骑兵引入进来。
单单是想想都知道这是引狼入室。
可偏偏他们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裴仁点了点头。
“吐浑国已经答应了秦王的要求，事成之后，陕州以西划归吐浑。”
“若是吐浑国能够助力秦王拿下大乾，整个陕州也会交给吐浑。”
只见那苏烈脸色巨变！
片刻后，满是失望的摇了摇头：“如此行径，和卖国有什么区别？”
裴仁顿了顿，说道：“这是王爷的意思，你我皆是秦王麾下之人，遵命行事就好。”
“再者说，天下如果在手，你我也有机会再将陕州夺回来。”
纠结了片刻之后，苏烈终究是下定了决心。
随后抬头看向裴仁。
“事已至此，我也无法选择了。”
“烦请裴将军带话给秦王殿下。”
“我苏烈当竭尽全力驻守鄠邑县，直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会后撤一步。”
“秦王若是有心，可尽快剿灭杨万里一步，或许那时候咱们不必靠着吐浑，也能解决如今的局面。”
苏烈的话，让裴仁颇为诧异。
他怎么也没想到，苏烈这时候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稍稍愣神之后，裴仁才轻叹一口气。
“秦王说了，只要能够挡住归义军，你要什么他都能给。”
苏烈微微一笑，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裴仁看似大义凛然，对自己不计前嫌，但苏烈心中更清楚，裴仁此举不过是让自己去送死罢了。
在他裴仁看来，归义军锐不可当，鄠邑城一战必定极为惨烈。
这时候说这些话无非是让自己安心在这里御敌罢了。
秦王帐下无人敢应对归义军。
他倒是要让裴仁和秦王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统兵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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