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云这一上台。
演播大厅氛围直接沸腾，弹幕区也彻彻底底地炸了。
“我去，真的是求婚！”
“好几千万人的直播现场啊！！！”
“这妹子好漂亮！”
“覃楠，真男人！”
“不过他之前不还说单身的吗？”
“求婚！求婚！！求婚！！！”
“……”
后台。
导演赵柯看着极限飙升的在线互动人数，笑得嘴巴都歪了。
人到中年，别说爱情刺激不到他，就连色情都很难刺激了，唯一能调动情绪的，唯有白花花的银子。
这互动量，这话题度。
节目效果是火上加火、爆上加爆啊。
“可以可以，我林哥就是我林哥！就算不参与歌王之争，在整活这块也依旧是金枪不倒、无人能敌啊！”
赵柯兴奋感叹。
甚至有点遗憾。
眼瞅着2022年收关了，那2023年可咋整，上哪儿再去弄一个林深时来？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舞台上。
覃楠和杨晓云唯有情丝缠绕、相顾两无言。
赵元柏主动接过了林深时的担子，把两口子揽到一块，推动后面剧情发展。
“覃楠，给我们介绍一下吧！”
“哦，好，好的！”
覃楠很紧张，比他这么多次登上大舞台，都还要紧张。
他握着话筒的手颤颤巍巍，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把老婆的手攥住了，磕得摄像师不停地切特写，切近景，切中景。
“这是……我的女朋友，杨晓云！”
杨晓云一脸又感动又生涩又尴尬地挥了挥手，连机位在哪儿都没对准，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元柏还等着后续呢。
结果两口子就跟点了穴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笑得脸都僵了。
“就完了？！”赵元柏吃惊！
“……啊！”
“……”
柏哥无奈，感觉遇到了职业生涯的又一挑战，继续切换循循善诱模式。
“两人在一起多久了？”他问。
“十年了！”
“嚯！爱情长跑啊！”
“对！”
“为什么选择在今天《歌谣季》的舞台，向大家公布恋情？”
“呃……其实不是为了公布恋情。”
覃楠磕磕巴巴。
说完这句突然转了个身，正面对着杨晓云。
颤颤巍巍、哆哆嗦嗦，跟得了脑血栓后遗症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深紫色的绒盒。
导播室内，导演赵柯立即大喊：“6号机位，特写，快切特写！！”
台上、线上，一片沸腾。
覃楠反倒慢慢镇定下来，后退一步，单膝跪地。
“晓晓！”
他抬着头，望着她灿若星河的眼睛，柔声道，“十年前，我做兼职的那家火锅店，第一次遇见你，就对你的笑容念念不忘。
“后来我们在一起，你像一束明媚又温暖的光，照亮了我卑微又昏暗的生活。
“那时候，我就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娶你回家，一定要让你过上最幸福的生活，不让你吃一丁点苦。
“可是后来的我却食言了。为了所谓的艺术追求和人生理想，我们过得很拮据，很多时候甚至要靠你的工资才能勉强度日。
“十年，一个女孩最美好的青春，却都消磨在了一个又一个出租屋里，消磨在了菜市场的讨价还价、二手app上的挑挑拣拣，以及灶台上的烟雾缭绕中……”
覃楠说着，已是眼泪朦胧、声音哽咽。
对面的女孩，却早已眼泪倾泻，哭得沸腾却无声。
“可即便是这样，你却一次都没有向我抱怨过，一次都没有！
“你永远那么乐观，那么开朗，每天都会跟我分享，又在哪里买到了打折的菜，在哪里淘到了便宜又质量好的衣服，又发现了哪家新店开业两人餐只要30块钱……
“你永远积极向上，像个小太阳一样围绕我身边，为我阴霾的人生输送源源不断的能量。
“而我，像一个蜷缩于地下的蝼蚁，贪婪地享受着你带给我的阳光，却全然忘了去理解你的阴影和忧愁。
“你也只是一个初出社会的小姑娘，在公司被同事抢功、被领导刁难，在家里三不五时被父母催婚，在外面每天都在想怎么省钱，大冬天骑共享单车去地铁站，脸冻伤了还跟我说这是最流行的晒伤妆……
“这些，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只是坚定地告诉我，要坚持自己的梦想！”
这一番真情告白说出。
所有观众都无不触动，怔怔地聆听着，就连一旁的主持人赵元柏也不禁流出了无声的眼泪。
覃楠继续道：“十年，一个女孩所有的青春，你给了我完整无私的爱，给了我往外飞的翅膀和随时可以回家的小窝，而我却只给了你空空的承诺，和两手被烟火熏出来的干裂。
“这些年，你唯一向我索取的，就是每天都要问好几遍我爱不爱你。有的时候问得我烦了，还会对你发脾气，你又不得不谨小慎微地来哄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保证自己不再问了。
“那一刻，你无法想象我有多厌恶自己！我知道，你从怀疑过我对你的感情，你一直反复确认，只是始终有一点点不安而已。
“所以晓晓，今天，我要当着全世界的面告诉你，我爱你，一直爱你！
“我爱你的善良与温暖，也爱你的胆小与脆弱，我爱你阳光明媚的十八岁，也爱你随和温暖的二十八岁，更会爱你往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我会一直爱你，不管时间如何流逝，不论前路有多少风雨，我都会永远放在你手心，灿烂的幸福全给你……
“晓晓，你愿意嫁给我吗？”
真情告白直到此处，覃楠已哭得不能自已，最后这句话说出来几乎只剩气声。
而他面前。
杨晓云眼里更是下起了南方盛夏的暴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汩汩流出，整个人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地点头。
看她点头，覃楠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脑血栓后遗症继续发作，哆哆嗦嗦给她戴上了戒指，在十几个机位、上千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演播大厅炸了。
直播页面炸了。
“我真的哭死！！！”
“这告白，直接秒杀所有偶像剧！！”
“以后偶像剧照这个模式来吧，求求了！”
“一人一包水泥，我先搬为敬！”
“这个女生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吧！”
“真的感动，这是我见过最真挚的求婚现场！”
“两人这感情，完全就是这首《就是爱你》的真实写照啊！”
“哭吧，都哭吧，这歌是林狗写的！”
“眼泪戛然而止！”
“不是女生拯救了银河系，是覃楠拯救了银河系才对！”
“这么好的女孩上哪里找？国家给分吗？”
“……”
喧闹之外，舞台一侧。
林深时站在阴影里，注视着两人相拥，情绪也难免有些许触动。
但也就一点而已。
这些年，老四小两口的糖，他和老樊、贺松岩早就给磕免疫了。
甚至于，因为杨晓云的存在，他们仨一点都不同情覃楠每天吃糠咽菜的困苦生活。
“这么好的姑娘给他了，还不兴让他吃点苦？！”
三只柠檬精挤出的酸水比老陈醋还浓。
此时此刻。
看他俩修成正果，林深时打心眼里高兴，纯纯娘家人既视感。
然而，人类的悲欢不能相通。
此刻的观众席。
澎湃的情绪里，闵真真还没从林狗一首《可惜没如果》的遗憾和错失里走出来，转头就被喂了一大口狗粮，看着别人在台上你爱我我爱你甜甜蜜蜜永远在一起！
真真一下就出戏了。
“hello？有没有人在乎一下我的感受，我刚刚又失了一遍恋啊哎哟喂！！”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当然没人搭理她。
这一刻，世界皆为台上的主角庆贺，千万网民尽皆沐浴于爱河。
……
覃楠求婚的情绪，一直到第八位歌手上台，才终于冲淡了一些。
比赛继续，气氛却稍显疲软。
有一种不服老的中年男人狂欢到后半夜的无力感。
其实可以理解。
比赛进行到现在，已经持续两个小时了，而且除了林深时和覃楠一伤一喜两首情歌，其他基本上都是飙高音、躁氛围的嗨歌。
那刺激，就差钻你裤裆里帮你冲了。
是说要活在当下。
可没说要活在裆下呀！
观众们就算对这节目再喜欢看，也架不住这持续两个钟头的刺激，血管都要爆了。
因为审美疲劳，观众对后面出场的几首歌，观感普遍都不算太好，反倒怀念起覃楠那首《就是爱你》。
抛去那段感人肺腑的求婚不谈。
就歌曲而言，真情真挚、平淡温馨，就好像在一顿油腻的炸鸡汉堡后，喝了一杯冰凉爽口的可乐。
没人会否认炸鸡好吃，但明显可乐才是灵魂。
还没投票，但《就是爱你》在观众心里的分值，已经蹭蹭蹭蹿到了顶端，人气值颇有要冲击今夜歌王的架势。
这时。
舞台再次沉寂下去。
昏暗的光影里，第九位歌手登台。
大屏幕显示字样。
【歌名：阿刁】
【作词：林山】
【作曲：林山】
【演唱：梁艺纯】
这些信息一出现，沉寂了许久的弹幕区，再次狂热起来。
却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情绪！
“不知廉耻的小三，竟然还敢出现？”
“可以可以，林狗果然是林狗，还敢给她写歌！”
“我先撤为敬，以后再也不看这破节目了！”
“虽然但是，这歌名是什么鬼？”
“这对狗男女，就该浸猪笼！！”
“阿刁？确定不是脏话？”
“诗雨不哭，妖怪退退退！”
“……”
网络的震荡，与舞台暂时无关。
林深时已经回到了化妆间，看着屏幕，也能想象网友们骂得有多难听。
自从上次那首《广岛之恋》后，整整一个月，这些脏水就没消停过。
而且搞笑的是。
要说伤害诗雨的话，梁艺纯顶多算个从犯，他才是真正的主谋。可到头来，几乎所有的网络风暴都朝梁艺纯去了，他这个当事人反而没受什么影响。
林深时怎么看也看不明白。
后来还是兰姐一语惊醒梦中人：“你的人设在这摆着呢，网友对你的道德素质不抱任何期待，你再混蛋都是意料之中，人都懒得骂你了！”
林深时：“……”
怎样，怪我咯？
反正不管怎么说，因为他的被迫置身事外，梁艺纯只能独自承受双倍怒火，即便被秦诗雨的脑残粉划伤了胳膊，也不能减缓分毫。
她本人是无所畏惧的。
但经纪团队为了她的安危考虑，这段时间还是选择中止了一切工作，今天出现在决赛舞台，是上次受伤后第一次公开亮相。
果然，一出场就是泼天骂名！
梁艺纯虽然听不到，但完全预料到。
然而从舞台身处走出来的她，依旧挺直了身板、眼神傲然。
今天的她，难得没像往常那样短裙低胸的妖艳打扮，穿一身黑，像某种祭奠。
这一现身，现场观众还是礼貌地给了点掌声。
舞台归于平寂。
梁艺纯神色坚毅，望着高处，不知在仰望些什么。
音乐响起，伴随而来的，是舞台两侧十几名孩子童真的吟唱。
“啊咿呀咿呀哟，啊咿呀咿呀唉……”
这触感很新奇。
所有人均是眼前一亮。
一般孩子的歌声，都是带给人纯粹和童趣，可这几句吟唱，节奏郎朗上口，却在童趣之余增添了某种莫名的空灵，一下子将观众的注意力攫取。
这一刻，所有的道德枷锁尽皆卸下，所有人都等待着梁艺纯的开嗓。
“阿刁
住在XZ的某个地方
秃鹫一样
栖息在山顶上
阿刁
大昭寺门前铺满阳光
打一壶甜茶
我们聊着过往……”
声音空灵，却中气十足、饱含力量感。
千万听众无不眼前一亮。
这歌……竟然有种民谣的感觉？
很古怪！
一般唱民谣，要么是一种还没睡醒的慵懒感，要么就是几十年烟瘾的沧桑感。
可梁艺纯的演唱。
听旋律，很民谣，听歌声，又很清脆高亢、提神醒脑。
这很不民谣！
却又很抓耳。
大家聚精会神听下去，渐渐明白过来，“阿刁”是一个藏族女孩的名字，这是一首带着浓郁民族色彩的歌。
在《主题歌谣季》的年度歌王舞台，在除了情歌就是摇滚的厮杀现场。
能出现如此纯粹直击灵魂的一首歌。
不得不说，所有观众都是意外的。
坐直身体、竖起耳朵，继续听下去。
“灰色帽檐下
凹陷的脸颊
你很少说话
简单的回答
明天在哪里
谁会在意你
即使倒在路上……”
一段略显平静的副歌后，加了一段并不算出彩的说唱。
但配合梁艺纯最近的经历，却仍然让人觉得，她唱的就是她自己。
“漫漫的脚步婆娑
慢慢的足迹斑驳
或者连一丝痕迹
都不留在这里
可我还是不会
因为痛就放弃希望
受过的伤长成疤
开出无比美丽的花……”
唱到这一句，镜头直接切到了她受伤的左臂。
今天她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
左臂上，一条长长的嫩粉色的新疤，在她小麦色的皮肤上显得无比醒目。
一般女明星要是破了相，恨不得一辈子长衣长袖，再也不见人。
可梁艺纯偏不！
她就是要把这条疤露出来，曲曲折折，蜿蜒缠绕，像一朵从荆棘里爬出来的藤蔓，像一朵风雨中顽强盛开的花！
所有观众看到这一幕，无不深受触动。
其实长达一个月的网络风暴，来来回回只有那一小撮人在蹦跶，大多数人对这种事都只是无感。
可是此刻看到她的疤痕，大家也不得不警醒。
“难道保持沉默，就不是在助纣为虐吗？”
“难道所谓的情感污点，就是她可以一直被攻击、被污蔑甚至被人身伤害的理由吗？”
此时此刻，没有答案。
但已经有千万人的内心动摇了起来。
舞台上，梁艺纯积蓄了几分钟的情绪，终于迎来爆发。
“命运多舛
痴迷淡然
挥别了青春
数不尽的车站
甘于平凡
却不甘平凡的溃败
你是阿刁
你是自由的鸟……”
直插云霄的一声呐喊出来，所有人瞬间汗毛直竖。
舞台上。
梁艺纯的眼神越发坚定，带着一种只身迎战千军万马的倔强，带着一种秃鹰睥睨众生的傲然，带着一种伤痕累累但绝不认输的坚毅。
音乐缓缓消失。
她却依旧站在那里，像一个女战士一样，直直盯着镜头。
那感觉，好像在挑衅、在质问：
“我还没倒下，你，还敢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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