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很想伸手，碰一碰他抿紧的唇角。
但是——
她克制住了。
然后，得寸进尺地将整个盘子推到他面前：“吃完吧。”
陆璟朔依然下意识点头，直到视线落在还剩大半的糕点上才猛然回神。
他冷峻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一丝窘迫：“……估计，不行。”
“噗——”
桃妩一个没忍住，笑得前俯后仰，发间珠钗都跟着轻颤，“大少爷原来这般实诚！”
烛火噼啪炸开一朵灯花。
陆璟朔抿了抿唇，最终却只是轻咳一声，别过脸去。
白玉般的耳垂，却悄悄红了个透。
他刚才，是被调戏了？
桃妩起身，打了个哈欠：“那大少爷我先去睡啦，你也早点休息。”
她走到门边，又回头笑道，“这世上啊，能靠得住的人终归只有自己——其余什么血脉亲情，都是假的。
人嘛，其实说到底就是那么一回事，大少爷，你不要……”
突然，她的手腕被一股温热的力道握住。
桃妩诧异地回头，正对上陆璟朔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烫得惊人。
“再坐……”他声音低哑，顿了顿，“一刻钟。”
“啊？”
桃妩发愣的时候被搂进了他的怀抱。
这——
桃妩想要挣扎。
但一想到今日陆璟朔的心情肯定不好。
罢了罢了，就顺着他点。
他的气息如同初春的风，带着微凉的温度萦绕在她耳畔。
桃妩僵直的身子渐渐放松，任由自己陷入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烛光在墙上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亲密得如同一体。
陆璟朔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般用力。
“你说得对，”他低声道，“血脉亲情都是假的。”
桃妩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忽然很想安慰他。
“大少爷…”她小声唤道，声音闷在他衣襟里。
犹豫了片刻，桃妩轻轻抬手，覆上他的手背。
陆璟朔的身子微微一颤。
第一次，有人用如此温柔的触碰来安慰他。
仿佛他还是一个孩童，一个需要被哄着、被疼爱的少年。
这感觉太过陌生，却又莫名熟悉——
像是很久以前，母亲也曾这样轻拍着他的手背，告诉他“朔儿别怕”。
“但是，”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现在抱着你的感觉，很真实。”
“嗯。”
桃妩淡淡地应了声。
“大少爷。”桃妩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这样就对了，难过的时候，其实可以不用那么要强的。”
窗外夜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
陆璟朔闭上眼，短暂地卸下所有防备。
长风院。
素芸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原本清丽的脸庞浮肿了许多，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连嘴角都微微下垂着。
她伸手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指尖不自觉地发颤。
居然——
丑了这么多。
“姑娘别看了，您现在怀着身子，自然与往日不同。”星辰连忙递上一盏安神茶，温声劝道，“等小主子出生后，养一养就恢复了。”
素芸却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玉梳，指节都泛了白：“恢复？就算恢复了又如何？二少爷马上就要迎娶汪家小姐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哽咽。
他娶了汪明珠，她还拿什么争？
人家家世高贵，才貌双全，她不过是个小小的通房，连闹脾气的资格都没有。
男人！！
果然是靠不住的东西。
想当初陆卿安在广寿院勾搭她的时候，什么承诺没说过？什么“心里只你一个”、“日后定不亏待”，如今呢？
她甚至都不能发脾气。
否则，就是善妒，就是不知好歹，就是——不识抬举。
素芸突然抓起妆台上的胭脂盒狠狠砸向铜镜。
“哗啦”一声，镜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将她扭曲的面容割裂成无数碎片。
星辰赶紧跪下来握住她的手：“姑娘快别这么想，您肚子里可是陆家的骨肉啊！老夫人最看重子嗣，等小主子出生，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窗外，隐约还能听到下人们议论二少爷婚事的笑声。
素芸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她盯着镜中自己扭曲的倒影。
“是啊，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就算汪明珠敢和她抢男人，她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书房。
不过一夜，陆璟朔已恢复了往日的冷峻神色，仿佛昨晚有些失态的人并非是他。
木南低声汇报：“主子，汪家借着送嫁妆的名义，往府里安插了十二个眼线，连厨房都塞了人。”
陆璟朔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木南愁眉不展：“再是雕虫小技，主子您也不能日日装病吧。”
他压低声音，“除非真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否则，旁人迟早要起疑。”
陆璟朔眼神微凛。
是啊，没人是傻子，上面的人更不是。
之前他病重，他们不甚在意。如今，他逐渐好转，定然监视会更严厉。
但他如今却毫无办法。
他突然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去叫桃妩过来。”
木南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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