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院里，素芸手中的绢帕越攥越紧。
“去泡温泉？”她轻声重复着这句话，嘴角浮现一抹苦笑，“好啊，真好。”
眼泪不知何时滑落。
她想起当初被指给二少爷的情形，那时她是何等意气风发。
二少爷风头正盛，是将来的世子，将来的侯爷，连丫鬟们都羡慕她的好运气。
而桃妩，不过是去了不受宠的大少爷身边。
那时的她还在暗自庆幸：桃妩跟了个瘸子，这辈子怕是要在景揽院里过得凄凄惨惨。
可如今……
她不禁笑出声来，只是笑声里尽是苦涩。
那个瘸子如今把桃妩当宝贝似的护着，连温泉都要带去泡。
而二少爷陆卿安呢？马上就要娶正妻了。
“姑娘别哭。”星辰见状，连忙上前替她擦泪，“您别想那些，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连那个贱婢都能跟着去享福，而我——”她声音陡然尖锐，“我却要挺着肚子在困在这地方！”
素芸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他马上就要娶正妻了……那个汪明珠，听说连老夫人都不敢怠慢……”
“话可不能这么说。”
星辰压低声音劝道，“就算二少夫人身份再高贵，可您肚子里的可是二少爷的长子啊。将来生下来，那可是长孙，夫人必定会护着的。”
素芸闻言，手下意识地护住腹部，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是啊。
还有二夫人。
“给我梳妆。”素芸收敛了情绪，擦干眼泪，“我们去福双院给夫人请安。”
二夫人刚处理完月钱账目，就听田嬷嬷在外禀报：“素芸姑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二夫人眉头微蹙，显出几分不耐。
这个时辰来请安，不合规矩。
田嬷嬷默然。
“罢了。”二夫人摆摆手，“让她进来吧。”
素芸款步入内，规规矩矩地跪下：“给夫人请安。”
二夫人瞥了眼她微隆的腹部，语气平淡：“起来吧。身子可还好？”
“回夫人的话，大夫说胎相安稳，只是……嗯，说是有些燥热，孩子动的多，让多喝些安胎药。”素芸小心翼翼地说着，时不时偷瞄二夫人的脸色。
“嗯。”二夫人点点头，又问了几句例行公事的话。
素芸绞着手帕，欲言又止。
片刻后，她仿佛不经意般开口：“妾身听下人们说，最近汪家……汪大人常来府上？”
二夫人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素芸连忙低头，手指不安地绞着帕子：“夫人，妾身听闻二少爷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她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汪家小姐想必是个极好的姑娘吧？”
二夫人正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扫了她一眼：“你倒是消息灵通。”
“妾身……妾身也是听下人们议论，说汪小姐出身高贵，与二少爷是天作之合……”
“嗯。”
二夫人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汪家世代将门，明珠那孩子又知书达理，确实难得。”
素芸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挤出一抹笑容：“那真是二少爷的福气。只是……”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二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眉头微蹙：“你且安心养胎，只要生下小世子，府里自然不会亏待你。”
“是，多谢夫人。”
素芸乖巧地应着，却还是低声道：“只是妾身听闻汪小姐……性子有些刚烈。”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二夫人的脸色，“妾身担心……日后她会不能容下妾身这样的后院之人。”
“这你倒不必忧心。”二夫人放下茶盏，语气笃定，“再高贵的姑娘，嫁进门来，也得守着三从四德的规矩。况且……”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素芸的肚子，“你是我侯府长孙的生母，只要安分守己，也不是她一个新进门的媳妇能随意为难的。”
素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是啊，就算汪明珠再受宠，难道还能越过二夫人？
只要二夫人护着她的孙子，自然就护着她这个生母。
想到这里，素芸不禁有些期待：一定要是长孙啊。
“你是个聪明的。”二夫人继续道，声音温和了几分，“二哥儿能得汪家这门亲事，于他仕途大有助益。
汪大人在朝中根基深厚，又得圣心。”
她说到这里，目光渐渐深远，“若是日后汪家能助他一把，未必不能谋个好差事。”
素芸垂着头，不敢言语。
“不过……”
二夫人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冷了下来，“若是有人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坏了二哥儿的姻缘……”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素芸一眼，“你应该明白，府里容不下不知分寸的人。”
素芸心头一凛，连忙叩首：“妾身不敢。”
“去吧。”二夫人挥了挥手，“记住今天的话，和其他人也说说。”
“是。”
素芸退下。
一转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看来这事已是板上钉钉，二夫人对这桩婚事是极为满意，恨不得马上定下来。
可是——
她真的很不甘心。
但如今自己大着肚子，又能如何呢？
回院子，素芸立刻让星辰去传话：“让月盈她们来一趟吧。”
不多时，几位通房纷纷到了。
“二夫人刚才召见我。”素芸正襟危坐，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说是关于二少爷的婚事……”
书韵和纸雪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不安。
“二夫人说了，”素芸轻轻抚着肚子，声音压低，“二少爷这门亲事，是定要成的。”
月盈淡淡一笑。
对于如此装模作样的素芸颇有几分不屑。
“哎。”素芸故作神秘地看了看四周，“我听府里的老人说，这汪小姐脾气可不好哄。从小娇生惯养，在汪府上下都是一言九鼎的主。”
她叹了口气，“听说前些日子，就因为一个丫鬟打碎了她喜欢的花瓶，便打得半死，然后发卖了。”
墨香和书韵脸色都有些发白。
这汪明珠这么凶残的吗？
月盈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汪明珠素来跋扈嚣张，这点素芸倒是没说错。
“我是为了大家好。”素芸语重心长道，“咱们都是同病相怜，日后怕是都不好过。若是还如同从前那样怕是……”
纸雪微微颤抖：“那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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