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们两个的动作僵在那儿。
我低声问道：“怎么了？”
袁霞把脸侧在一边没看我。
我听到她低声说道：“我身体不太舒服……你别闹了。”
袁霞的身体未必有问题，但她的心理状态应该还是有点问题的。
我没有勉强她，躺在床上不再说话。
袁霞的呼吸平稳，很快就睡着了。
而我因为销售的事情，还在想着一些事情。
第一批磁带卖出去之后，这个地区市基本上就初步饱和了。
估计第二批磁带的供货，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过段时间，得一家一家去的去询问情况，看看销售情况如何。
这真是个让人头疼的时代——通讯的不发达，造成很多商机都无法及时流通。
如果是在信息社会，小店铺的老板们缺货，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完成信息交流。
而我这边，只要手机拨个电话，或者微信发个消息，就能知道那些磁带的销售情况如何。
因为信息不通畅，所以过了两天之后，我骑着家里的二八大杠，到附近的几个音像制品店去询问销售情况。
到了郭老板的店，我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录音机播放的歌曲：“狼烟起，江山北望……”
看到我来了，郭老板朝我咧开大嘴直乐。
听了我的询问之后，郭老板笑着将纸箱子打开给我看。
那个原本装了一百盘磁带的箱子，里面只剩下不到十盘磁带了。
郭老板笑着说道：“也就三天时间，就卖的差不多了……小李，你得赶紧帮我补货啊。”
我按捺住心里的喜悦，用力点点头。
我没有急着走，而是给郭老板点了根烟，我们站在柜台边上闲聊。
柜台旁边的录音机里播放着音乐，我一边向郭老板询问销售情况，一边听着音乐。
听着录音机里的《精忠报国》，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
我们聊了一会，外面有人走了进来。
看到那两个年轻人，郭老板的脸色微变，嘴角泛起了苦笑。
这是两个很典型的无业青年，身上穿着花衬衣，露出胸口和胳膊。
老郭战战兢兢的说道：“小马，小张，吃了饭吗？”
“老郭，生意不错啊！”小马笑嘻嘻的说道：“……手头有点紧，借点钱用用啊。”
对方虽然在笑，但是眼神中流露出的凶狠，让老郭满脸惊恐。
对于这种没工作的小青年，我们齿轮厂也有七八个。
他们平时没什么事情，喜欢在街边蹲着抽烟，或者打桌球、打麻将。
因为缺钱，因为没有工作、也不想工作，所以总是会用各种偏门的手段来捞钱。
比如现在这种“借钱”……
说实话，这种小青年让我很厌恶。
老郭一个做小生意的老板，可不敢招惹这些小青年。
陪着笑脸，老郭拿出两张五十块钱的钞票，递给对方。
两个无业青年不满的撇撇嘴，似乎有点嫌少的意思。
有这一百块钱到手，两个无业青年转身准备离开。
要出门的时候，他们停下脚步怪笑起来。
我顺着他们的方向望去，只见白月和另一个女工在门口。
白月应该是看到了我的自行车停在门口，所以想进来看看，结果正好与两个无业青年打了个照面。
胆小的白月低着头退到路边，但两个无业青年还是凑了过去。
我抬手将烟头丢了出去。
“啪”的一声轻响，烟头打在小马的手上。
烟头在黑暗中溅起许多火星，小马伸向白月的手连忙缩了回来。
我走出郭老板的店，挡在两个女孩前面。
小马愤怒的朝我吼道：“×，你给老子死远点，别打扰我泡妞！”
那个小张则是很干脆的掏出了弹簧刀。
这些无业青年一言不合就跟人打架，在别人身上划个口子，甚至捅一刀，都是常有的事情。
我伸手抓住小张的胳膊，奋力将他甩了出去。
虽然小张拿着弹簧刀，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个无业青年跌跌撞撞的摔出好几步。
小马也许是没带刀，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朝我的脑袋上砸了过来。
我连忙闪身躲开，那块砖头砸在我身后的玻璃门上。
“哗啦”一声，无数碎玻璃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我微微愣了一下，好像觉得自己又想起了什么事情。
但这个东西像是躲在迷雾中，很真切，但又触碰不到。
趁着我有点走神的时刻，小马一拳朝我脸上打了过来。
我抓住小马的手腕，左脚向前迈出半步，正好卡在小马的脚踝部位。
我沉下肩膀，然后扭腰抬背。
小马被我一个过肩摔放倒，他的后背砸在路边的垃圾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声音很沉闷，带着些许回音。
我站在那儿呆住了，脑子里急速运转着，思索着即将触手可及的思绪。
两个无业青年见我站在那儿不动，他们爬起来赶紧逃走了。
月月带着哭腔问道：“李顺平，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被打断思绪的我茫然摇摇头。
郭老板快步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小李，你没事吧？唉，你惹这些家伙干什么呀？”
这位小店铺的老板，看似豪爽热情，但其实谨小慎微——他秉承着和气生财的原则，但是在这些无业青年面前，却屡屡被勒索。
因此，郭老板很乐意看到我暴打这些无业青年，但又害怕这件事给他带来麻烦。
我摆了摆手，捂着额头说道：“你们别说话，让我静静……”
月月紧张兮兮的看着我，而我抓着头发，找寻着刚才的思绪。
我确认自己刚才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但却没有头绪。
见我有些傻乎乎的样子，郭老板叹了口气，拿起扫帚，开始清理地面上的碎玻璃。
“哗啦哗啦”的声音中，碎玻璃在扫帚下翻滚着、碰撞着，发出非常清脆的响声。
我的目光追随着郭老板的动作。
郭老板有些不解的看了我一眼，他将玻璃渣打扫完毕，然后打开门口的垃圾桶，将碎片倒了进去。
碎玻璃叮叮当当的掉进垃圾桶，紧跟着，金属的垃圾桶盖“砰”的一声合下。
这沉闷的声音中混杂着一点点回音。
我重重一拍巴掌，脑袋终于清醒了。
声音！
刚才一直在我潜意识中翻涌的问题，是两个字：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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