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
大乾皇帝的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惊愕之色。
他轻抚下颚，不断拨弄着嘴角的两撇胡子。
但同时，一旁的杜润也同样露出了一副极为惊愕的神色。
只因。
他们都是与漠北王庭争斗过许多年的。
他们心中相当清楚，这漠北丞相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往小了说，漠北丞相对于他们而言，那就是宛若敌军大脑一般的存在。
往大了说，大乾王朝这么多年一直以来对抗的是谁？
百姓以为是漠北蛮子，权贵以为是漠北可汗。
实则不然啊。
只要他们这些真正了解一线，真正在一线奋斗过的大臣才知道。
他们之所以会与漠北王庭抗争这么多年。
完全就是因为漠北方面有着整整八个常人不能敌的丞相在！
这漠北八大丞相的存在，之于整个大乾王朝来说。
就像是八道金刚锁，就像是八柄利剑一般。
只要大乾方面想动，这八大丞相便会宛若疯狗一般。
从各个方面，对大乾发起反制。
其手段之狠毒，其行动之果断。
总是能将大乾朝堂中那群只会摇着头说：“之乎者也，”的文人给打个措手不及，甚至是晕头转向。
“如此说来，这互市区在漠北王庭，就相当于是得到了独家的授权？”
大乾皇帝回过神来，眼神一紧，继续开口问到。
可坐在大乾皇帝对面的光头商贩闻言，眼神中则是生出了几分明显的兴趣。
他冲着大乾皇帝摆了摆手，而后轻声在大乾皇帝的耳边念叨：“这位客官，您实在是不知道啊，如今这漠北王庭哪里还需要对燕王殿下授权？
漠北王庭做事，反倒是需要燕王殿下的授权才是啊！”
“什么？”大乾皇帝闻言，先是微微一怔，而后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错愕之色：“这莫不是有几分倒反天罡的意思了？难道漠北王庭如何行事，还要向一个大乾燕王去请示不成？”
“这位客官，若是在大乾京城，或者是在漠北王都齐木斯，此事自然是有几分胡扯的意思。”
光头商贩一本正经的说道：“但这是在东北，这里是鹤城互市区。
在这里，燕王殿下不仅是大乾最大的，而且还是漠北最大的。
您或许不知道，大乾的百姓也只是有所耳闻。
但小人的堂兄就在漠北王都齐木斯做侍卫。
几个月前，漠北可汗寿宴之时，大乾燕王就因为提出了这互市的绝妙点子。
当着漠北文武百官的面，那是舌战群儒，意气风发。
说当时坐在主座上的漠北可汗，就一副如获至宝的眼神，紧紧盯着燕王殿下。
而且，当时的漠北可汗还止不住的去说，他若是能年轻几十岁，一定要和燕王殿下结拜为兄弟。”
结拜为兄弟？
那漠北可汗岂不是就成了他这大乾皇帝的.......干儿子？
大乾皇帝噗嗤一笑，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打趣之色。
但等大乾皇帝回过神来，他还是颇有几分不解的继续开口问到：
“可就仅凭借着漠北可汗说的几句话，难道就能让燕王一路成为漠北人心中的神了？”
“咳咳。”光头商贩闻言，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神秘兮兮的色彩，他再次环顾四周，露出了那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沉声说道：“这位客官，你是从京城来的，有一些秘闻不知道很正常。
不过我看您对这大乾燕王殿下的事情，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不然这样吧，大乾燕王的所有事情，我都可以一一告诉您和这位客官。
但是，您们二位也不能光听着，我这小本买卖，您二位若是拿我当礼拜天过，那还是另请别论了。
可您二位若是在我这儿买些马匹，不用多，十匹骏马即可！
我便将我知道的一切，都说给您二位。”
光头商贾挠了挠没有毛儿的头，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奸商的气息。
而一旁的大乾皇帝闻言，则是淡然一笑。
旋即，他冲着杜润使了个眼色，可杜润却十分丝滑的扭头过去，全然没将目光放在大乾皇帝那双要钱的手上。
“咳咳。”
大乾皇帝见状，先是轻咳两声。
可杜润闻言，只是挠了挠头，而后抬头望向天空。
大乾皇帝见状，略显尴尬的深吸一口气。
旋即从怀中掏出了三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
而后将银票，颤颤巍巍的交到了对面光头商贩的手上。
光头商贩见状，脸上瞬间喜笑颜开，才刚的奸商气质更是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剩下了满脸的坚毅，以及那副充满了和蔼笑容的脸庞。
见此一幕。
大乾皇帝还不忘猛地踩了一下，站在一旁不愿出钱的杜润的脚趾。
杜润被大乾皇帝猛地一踩。
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斯斯哈哈的就抱着脚，坐在了一旁小贩的马扎上。
“杜大人真是好算计啊，朕出来身上一共没带几个钱，等回了京城，朕可是要从杜大人的俸禄中找补回来。”
大乾皇帝阴冷冷的一笑，眼神中全是记仇的幽怨。
可杜润闻言，却同样是用一股颇为幽怨的眼神回应了大乾皇帝。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回应道：“黄大人，您说这话，老夫我可真是不愿意听了，您要知道，老夫的俸禄乃是大乾皇帝陛下给老夫开的，此乃皇权特许！
此外，老夫本就已经人老珠黄，性命本就不剩几天了，就算是将老夫余下的全部俸禄都夺走，恐怕也不够这一千五百两啊。”
说着。
杜润的语气中，明显生出了几分调侃之意。
而大乾皇帝闻言，则是气的脸色红涨，但却又似是十分珍惜的，冲着杜润摆了摆手道：“你啊，老杜，你当真是个精明人啊。
但无论你如何精明，今日，你还是要听咱的！
一会儿等商户将马匹牵来，那些马匹就都归你管了！”
此话一出。
杜润几乎是没有一分一毫的犹豫，他双手一拱，连忙恭恭敬敬的冲着大乾皇帝说道：“这是自然，老夫自然领命！”
“哎哟，二位客官久等了。”
尚不等大乾皇帝和杜润的斗嘴结束，那个光头商户，便一脸兴奋的手持十六个马牌，颠颠的走到了大乾皇帝面前。
“这是十六个马牌，一会儿二位客官可以凭借马牌去马厩领马，正常来说，这一千五百两白银，只能买十五匹马，但小人看二位实在是面善，小人也有意和二位交个朋友。
便多送了二位一匹马，当然了，这马鞍小人是全程赠送的，一会儿小人亲自为二位客官挑选十六个最好的马鞍！”
说着，光头商户便将手中的马牌交给了大乾皇帝。
大乾皇帝问题，也是一脸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便回身将手中的十六个马牌，全都给到了杜润。
杜润见状，只是轻轻掂了掂，而后便将那十六个马牌尽数揣进了自己的怀中。
“店家有心了，既然如此，店家就继续把才刚尚未说完的话讲完吧。”
大乾皇帝全然不关心那几个所谓的马牌和骏马。
现在的大乾皇帝，只关心这位大乾燕王究竟为何能让漠北人，对他如此敬仰。
大乾皇帝甚至都已经天马行空的想到了，是不是这老六燕王，在漠北培养了一伙儿蛊师？
又耗费巨资白银，将整个漠北的百姓全都同化了？
可尚不等大乾皇帝脑海之中的奇思妙想，有个结论。
坐在大乾皇帝对面的光头商户，便沉声开口说道：“客官且慢，燕王殿下在漠北王庭中的地位高，在漠北百姓中的口碑好，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实现的。
您要知道，燕王殿下就算提出了这个所谓的互市区，可归根结底，他还是一个大乾藩王，他还是一个大乾人。
这么多年来，想要投靠漠北王庭的北方部落大有人在，可是无论如何，漠北王庭自始至终都没有额外吸纳过任何一个，哪怕一个部落。
要知道，这可不是因为漠北王庭好高骛远，漠北这边也在与大乾连年征战。
而漠北王庭之所以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其他部落的加盟，其归根结底的原因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非我族异类其心必异！
漠北王庭容不下一个外族人，漠北的百姓同样容不下一群外族人。”
光头商户说着，嘴角逐渐生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道：“所以，若是在一般的状况之下，纵然燕王殿下对漠北王庭做出了天大的贡献。
漠北王庭和漠北百姓也绝不会轻易接纳燕王的。
所以，为了打消漠北王庭对燕王的偏见，为了让漠北百姓主动接纳燕王。
漠北可汗特地授予了燕王殿下一个举世无双的爵位！”
轰！
此话一出。
大乾皇帝的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惊愕之色。
他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狐疑。
老六杨宁被漠北王庭授爵一事。
他是知道的。
早在老六杨宁报告互市区正式开办之前。
他这个大乾皇帝，便已经知道了燕王杨宁被漠北王庭授爵一事。
只不过。
当时老六杨宁在信中，只是提了几句。
他还以为，漠北王庭只是象征性的给老六杨宁授予了一个所谓的爵位。
毕竟，这是近百年来，大乾王朝与漠北王庭第一次正式合作。
无论如何，大乾王朝提出了如此有含金量的三条政策。
那漠北王庭理应是该给大乾王朝多多少少，都做出一些回礼的。
可现在来看。
这漠北王庭做出的并非是一个简单的回礼啊。
要不然。
就算是这小商贩为了夸大，他也不能将举世无双这种词都掏出来用上啊。
想到这儿。
大乾皇帝连忙回过神，沉住气，一脸淡定的看向光头商户。
而后沉声开口问到：“若是如此的话，那漠北王庭授予燕王的爵位，到底是什么呢？”
此话一出。
坐在大乾皇帝对面的光头，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谨慎。
这一次，光头商户甚至连话都不说了。
他一把拉过大乾皇帝的右手，而后一笔一划的在大乾皇帝的手上写了起来。
而大乾皇帝也顺着光头商户写下的内容，一字一顿的嘟囔道：“漠北第一大将军王？”
轰！
当大乾皇帝话音落地。
当光头商户将自己的大手抽离。
大乾皇帝明显愣了，他愣在了原地，眼神中满是错愕之色。
要知道。
这漠北第一大将军爵，在尊贵程度上，可是仅次于漠北可汗的啊！
谁人能得到如此爵位，谁人就可以说是整个漠北的肱股之臣了！
怪不得。
怪不得整个漠北上下全都对老六燕王如此尊敬。
任凭任何一个人得到这漠北第一大将军爵，他也会被人尊敬万分的！
“不可思议，着实是不可思议啊。”
大乾皇帝一边笑着，一边摇了摇头。
他本是还想再次发问，可一旁的杜润却突然伸手，拍了拍大乾皇帝的肩膀。
大乾皇帝见状，也随之反应了过来。
若是再继续追问下去，便与正常的买家颇有几分差别了。
若是在这鹤城互市区暴露了身份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儿。
大乾皇帝深吸一口气，旋即缓缓站起了身：“既然如此，那就多些店家解惑了。”
毕竟，能够知道老六杨宁是为何受漠北人尊敬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漠北可汗当时为何要将这爵位授予老六杨宁。
只要站在自己的角度想一想，便明朗许多了。
要么，是老六杨宁所带政策确实超乎常理。
要么，是老六杨宁的临场表现出色，展现出了不俗的英雄气质。
要么，就是鱼和熊掌两者兼得！
说罢。
光头商户也是一脸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冲着身旁的小二使了个眼色。
小二便一溜烟的从马厩后方，拎出了整整十六套马鞍出来。
“既然如此，那小人便也不多言语了，今日之事，不过是你我之间的二三言谈，还望客官切莫四处张扬。”
光头商户双手一拱，还是颇讲道义的说道。
大乾皇帝闻言，自然没有丝毫拒绝的理由。
他同样双手一拱，做出了一个回禀的手势道：“这你放心，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说罢。
大乾皇帝的眼神中明显生出了几分满意。
尚不等一旁的杜润多嘴，大乾皇帝便已经缓步回到了马车上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
十六匹骏马也都纷纷就位。
在额外雇佣了三个骑手之后。
大乾皇帝一行人的车队，便浩浩汤汤的从鹤城互市区出发，转而朝着大乾京城的方向奔走了过去。
……
翌日。
清晨。
经过一夜的路程。
大乾皇帝的三辆马车，缓缓停在了京城大门口。
十六匹骏马则是无一例外，全都被拉到了东宫去充公。
只不过，想要让东宫这群退居二线的老骨头们驯服这十六匹来自漠北的纯种烈性马。
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困难的。
不过东宫的大臣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只要肯下心血倾注。
这十六匹烈马，早晚会归东宫百官所用。
与此同时。
大乾皇宫中。
养心殿内。
本该是上早朝的时间段。
此刻却十分冷清。
大乾皇帝一人独坐在了龙椅之上。
两个眼圈明显有几分乌青。
“陛下，百官都已经告假回去休息了，您这几日秉烛夜战，怕也是累坏了，不如您也先回去歇息，若是有重要的情况，奴才再跟陛下去讲？”
贴身太监小海子双手一拱，眼神中竟有几分红润。
可大乾皇帝闻言，只是一脸淡然的摆了摆手道：“不必，朕今日来养心殿，就是为了发布一道圣旨，以昭告天下！”
“陛下直言便是，奴才自然会替陛下传达六部，将这份折子拟好，昭告天下的！”
小海子略带哭腔的说道。
而这种倍感关心的语气，便是小海子在大乾皇帝身边侍奉几十年却屹立不倒的原因。
大乾皇帝很是受用的摆了摆手道：“你不必如此，朕只是颇为疲惫而已。
来啊，即刻给朕传旨下去，春闱照常进行，不过，朕要再加个码！
若是皇子藩王，能有在春闱之中取得状元者，朕在先前已经答应许给一季度国库财政支配权的基础上。
再额外拿出京城一万亩良田，以及江南、江东、江北、京城之沿线漕运管辖权，一并拱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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