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昭一脸黑线，无奈地戳了戳女儿的脸颊，“别跟双岁学坏了。”
只有傅双岁，爱用季意远来调侃她。
顾南秋到底脸皮薄，被这么一说，垂眸不好意思地笑笑。
顾今昭和顾南秋以及两个孩子，下午在茶馆待了几个小时，傍晚一起去吃晚饭，直到晚上九点多，顾青菡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们才分开。
顾南秋开车送顾今昭到淮海中路。
郭青姝扒着车窗，目光炯炯地看着顾今昭，唇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外祖母再见！”
唯一只以为小姨就是小姨的小姑娘已经睡着，郭青姝的‘外祖母’喊得脆生生的，里面饱含希冀。
那声再见，不像在道别，更像对下次见面的期待。
顾南秋也是笑着，“妈妈再见。”
顾今昭站在路边，朝她们挥挥手，笑意悠然，“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车子开远，顾今昭才转身，慢悠悠散着步朝小区走去。
第三天。
顾今昭把白天的时间，全部安排给自己。
她一个人，去父母的墓碑前待了一会儿。
戴着鸭舌帽，到顾氏集团外面逛了一圈。
还去了趟顾家老宅。
顾今昭死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顾成言把顾家老宅改成了他自己喜欢的样子。
顾南秋将老宅的员工辞退了个七七八八，请了人过来，要改回她记忆里那个属于妈妈和她的老宅。
现在就有人在里面施工。
但还没改好。
隔着铁门望进去，混乱得不像话。
去了很多她熟悉的，现在变得多少有点陌生的地方，顾今昭踏着昏黄的晚霞的流光，坐车回家。
在出租车上，她给季意远发信息。
【哥，你今晚有空吗？】
直到顾今昭回到家门口，她都没等来回复。
有些忧愁地轻叹一口气，顾今昭输入密码推开家门。
很莫名的声响，从厨房传出，听着像是切东西的动静。
顾今昭：“？”家里进贼了？
目光扫过鞋柜旁整齐摆放的男士鞋子，顾今昭反手合上门，刚刚骤然缩紧的心缓缓舒缓开。
缓过那一阵因为心慌泛起的头晕感，她绕到厨房一看，果然——
“田螺姑娘？”
戴着围裙的季意远回头看去，俏生生立在厨房门口的顾今昭脸颊苍白，唇边挂着笑，他眉心跳了跳，
“你今天去了哪儿？”
顾今昭随手把手上的文件夹放到一边，“到外面逛了逛。”
“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样子是要给她做饭？
大周一的，小季总那么有空吗？
“担心你想不起来我，只好自己主动送上门。”清越的声线，夹杂了点点的幽怨。
季意远很克制的，前两晚没有往她这边跑，想着她需要属于她自己的时间，他总不能无时无刻缠着她。
再者，她如果打算邀请朋友来她的秘密基地玩，他在这，她会尴尬。
前两天，她倒是忙忙碌碌，和不少人单独见了面。
今天，再怎么论，也该有他的份了。
结果，中午，季意远没收到邀约。
傅双岁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临时拉了个三人小群，她和他爸和他。
两人在群里表示了深切的同情。
季意远熬到下午三点多，实在坐不住，翘班来了公寓。
在公寓没见到人，干等着也无趣，他干脆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回来自己动手做晚饭。
“不是我马后炮，我刚刚给你发了信息，打算约你出去吃饭的来着，你没回复我。”
顾今昭一脸正经。
季意远挑了挑眉梢，心里那点自己似乎不被重视的阴霾咻的一下消失。
“你去客厅歇一会儿吧，半个小时后开饭。”
顾今昭没跟他客气，去换了身居家服，盘膝坐在沙发上，打开了自己需要吃的药的药盒。
想到顾今昭的胃口，季意远不敢做太多。
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
都是家常菜。
顾今昭闻得到饭菜的香味，但吃进嘴里，喉腔漫上来的只有药物的回苦。
她吃了没几口，就蹙着眉头放下了筷子。
吃完饭。
顾今昭把自己带回来的文件夹推到季意远面前。
季意远翻开一看，赠与协议。
他们一个盘膝坐在沙发上，一个曲着腿坐在地毯上。
季意远仰头看她，“这是什么意思？”
顾今昭笑着眨巴眨巴眼，“就是合同上的意思。”
“这套房子，以后属于你了。”
她上一次死得匆忙，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早早立好了遗嘱，把股份留给南秋。
这次，她来得及处理名下的资产，自然，要把资产都处理好。
“为什么？”季意远看着顾今昭的眼神有种形容不出来的复杂。
顾今昭微微一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给我的亲朋好友都留了东西，你是我哥，我当然不能落下你的份。”
顾今昭没说谎，她的所有亲朋好友，南秋双岁她们，包括江虹曦，她都准备有送给他们的礼物。
就连藏狐……那位她连面都没见过的赛博好友，她也去银行存了份礼物，把能取走礼物的电子凭证发给他，才注销掉账号。
只不过……她留给季意远的，在一堆礼物里面，也论得上贵重而已。
“二老年纪越大，长时间出去旅游的概率就越低。反正你年纪也不小了，搬出来住也没人会指责你，你大可以搬到这边来，这样就可以只逢年过节回去一趟听他们唠叨了。”
顾今昭把签字笔给季意远递过去。
据她所知，季以朗现在一周下来，只有两三天是在老宅的。
季以朗都受不了季家二老，更何况季意远。
季意远垂首，简单翻了遍合同，接过签字笔，没怎么犹豫便签了字。
如果她……这套房子，就是她留给他的唯一东西，他要是拒绝，以后连个念想都没有，多可怜。
“顾今昭。”合上合同，轻丢在茶几上，季意远撑着膝盖直起脊背，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抵着沙发扶手，戴着腕表的左手，抚上她清瘦的脸颊。
“你不送我别的东西，把这套房子送我的原因是什么？总会有个原因的吧？”
他仰头注视着她，姿态虔诚得像信徒。
顾今昭抿了抿唇，那些搪塞人的车轱辘话，突然有点说不出口。
深吸一口气，她难得的，不躲开触碰她的手，也不躲闪他的眼神，
“因为只有我跟你，知道这套房子属于我，把房子留给你，比留给任何人都合适。”
“而且，你也在这住了一段时间，你应该是喜欢这里的吧？我送你礼物，当然不会送你你不喜欢的东西。”
“哥，你那么执着要一个原因，又是因为什么？”
她还是喊他哥。
季意远很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仿佛对这个称呼不满意，
“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的重量。”
顾今昭扣住他的手腕，“这就强人所难了。”
抓住他手腕的手没用力，季意远也就没把手挪开。
指腹从她的眼尾，滑过她的鼻梁、脸颊，最后停留在唇角。
像是，想用触感记忆，把她的脸牢牢刻在心底，“阿昭。”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身体是健康的，你会……考虑接受我吗？”
他连名带姓喊她，顾今昭都是熟悉的，喊她‘阿昭’倒是——
很不常见。
顾今昭愣了愣，不躲不闪，看进他的眼底。
她的理智告诉她，她该说‘不会’、‘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之类的话，越绝情，对他越好。
可，她的情感推翻了她的理智。
她不忍心那么残忍，她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簇微弱的火苗，她做不到，将火苗吹灭。
张了张嘴，顾今昭压不住喉咙翻涌的涩意，笑容里掺着复杂，轻声回答，“……也许？”
太模棱两可的答案，也太不确定的语气，像极了敷衍。
季意远却觉得够了。
他起身，把人拥入怀里。
顾今昭被他环在后腰的力道勒得胸口泛疼，
“哥，就算你对我的答案不满意，也不用勒死我吧？”
“没有不满意，我心满意足。”头顶传来的声音蓄着哑。
顾今昭愣住。这就……心满意足了？他是不是有点过于容易满足了？
她仰起脸，“季意远，你知道也许是什么意思吗？”
哪怕她说个‘会’，都只是口头承诺，而口头承诺这种东西，她今天许了，明天就可以找理由赖掉，更何况只是‘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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