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雉尾头目眼中凶光爆射,长矛狠狠一指:“在那边!格杀勿论!”
铁蹄轰鸣,如同退潮般朝着声源处汹涌而去,迅速消失在废墟深处。
直到蹄声彻底远去,许舟才缓缓松开按着任敖的手,起身,一言不发地朝着与追兵相反的方向潜行。
两人在死寂的废墟中穿行数里,确认暂时安全,许舟才停下脚步,扶着半截焦黑的柱子剧烈咳嗽起来,喉咙里满是烟灰的灼痛感。
任敖警惕地环顾四周,残破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灰烬盘旋。逃出来了?他仍有些难以置信。
他按捺不住,压低声音急问:“刚才……怎么回事?你在附近还有帮手?是那个丫鬟,还是柳二小姐?她们怎么脱身?”
许舟没有回答,径直穿过一片飘荡的浓烟。
两枚无形的剑种悄然归鞘,隐入他腰间斑驳的旧伤疤痕。
一道黑影,没入他的影子中。
他抬头辨认了一下方位,转身朝芷泉街方向走去。
任敖默默跟上,目光紧锁着许舟的每一个动作。
路过一口摇摇欲坠的水井,许舟驻足,凝神细听片刻,确认四周死寂,才轻轻摇动辘轳,打上半桶浑浊的井水。
他撩起衣摆下襟,尽数浸湿。
任敖立刻照做,也将自己残破的衣摆浸透冷水。
许舟抬手,用一根不知从哪摸来的焦黑木棍,将凌乱的头发束紧,重新用发簪固定。
任敖也下意识地用手拢了拢自己散乱的头发。
许舟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燃烧过的木炭灰烬,面无表情地在脸颊上斜斜抹出五道粗粝的黑色痕迹。
任敖看着,虽不明所以,却也依样画葫芦,在自己脸上抹了几道。
许舟瞥了他一眼,声音平淡无波:“大人学我做什么?”
任敖动作一顿,有些尴尬地放下手,迟疑片刻才道:“你……在这高平城里活得像条地头蛇。我跟着你,总不会错。”
许舟转回头,继续往前走,语气听不出情绪:“任大人不必学。”
任敖一愣:“为何?”
许舟脚步未停,随口丢下一句,像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任大人心肠太善,只怕活不长。学太多,浪费。”
任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沉默地走了一段,许舟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你之前看到的披甲步卒,身上穿的是皮甲?”
任敖又是一怔:“你怎么知道?你也看到他们了?他们从哪冒出来的?隶属哪一部?”
许舟没有回答,目光专注地扫视着前方的岔路,加快脚步。
任敖不甘心,紧追两步又问:“刚才见你使刀……可那手神乎其神的箭术,又是从何处学来?能否……教我?”
许舟依旧沉默。
其实他也不知道答案。
仿佛握住那张弓的瞬间,弓弦的震颤、箭矢的轨迹、风的速度,一切就都自然而然地刻在了骨子里。
废墟后一片死寂。
任敖几次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几个问题:
“太子殿下身在何处?”
“徐大人还好吗?”
“江听潮是否还活着?”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和远处隐约的厮杀。任敖渐渐明白许舟不想开口,也沉默下来。
许舟在前方引路,身影在废墟间穿行,敏捷得像一道贴着地面的影子。
任敖狼狈地跟在后面,灰头土脸,步伐沉重,倒像是刚入伍的新兵跟着经验丰富的老卒。
许舟不断变换路线,避开一队队搜寻的狼骑军,目标明确地朝着芷泉街方向潜行。
就在距离芷泉街仅剩两条街时,许舟猛地拉住任敖,闪身缩进一处焦黑的断墙后。
前方路口,火光晃动。一支狼骑军队伍正举着火把行进。铁骑沉重,步卒紧随,猎犬的鼻息声清晰可闻。长长的队伍如同黑色的巨蟒,将去路彻底堵死。
“等。”
许舟的声音压得极低。
两人蹲伏在废墟阴影里,耐心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半个时辰过去,那支队伍竟似无穷无尽,仍未过完。
任敖小心探头望去,瞳孔骤然收缩!队伍中央,一名雄壮甲士高擎一杆黑色大纛,旗面在浑浊的晨光中翻卷,边缘缝着一圈漆黑的雉尾,中央三个金线绣成的“纥石烈”大字,刺目异常!
“中军大纛!”任敖声音发紧,“狼骑军大统领纥石烈志宁……要进城了!”
许舟只嗯了一声,目光沉静。
片刻后,任敖盯着那面大纛,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异样的灼热:“许舟……当年焉支山,让他给逃了……若能杀了他……”
许舟目光依旧盯着路口,语气平淡无波:“任大人今年贵庚?”
任敖一愣:“三十有六。”
“可曾上过战场?”
“没有。十九岁入赘江家,进羽林军……操训仪仗至今。”
许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冰冷的针:“任大人斥责江听潮是纨绔,你自己呢?常做怀才不遇状,可羽林军中,谁不是因你是江家女婿才高看一眼?你的前程,哪一步离得开江家?”
他顿了顿,继续道:“口口声声祖辈在万岁军效力,自觉高人一等,转头却又天真如稚童。任大人,你确比江听潮强些,强也只强在……你比较敢去死。”
任敖身体一僵,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动了动,最终惭愧地低下头:“高平已陷,横竖一死……我只想死得有点用。入赘江家以来,除了仰仗妻家,一事无成……我……”
“不必说与我听。”许舟打断他,语气毫无波澜,“与我无关。”
任敖沉默良久,声音干涩:“抱歉,见笑了。”
就在这时,行进的狼骑队伍忽然停下!
一队狼骑军铁骑粗暴地推搡着数十名俘虏,跌跌撞撞来到路口中央。
许舟目光扫过人群,瞬间凝固!
柳清安、柳云溪、太子、汀兰……赫然在列!他们竟被从地窖里搜出来了!
许舟身体瞬间绷紧,像被无形的冰锥刺穿。
为什么?
地窖入口隐蔽,砖石封堵,柳清安绝无可能疏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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