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来得格外快，比乔桥记忆里的温度还要冷一些。
没有初雪降临，也没有风霜加剧，只是在很快的时间里，一个学期已经过去。
乔桥考完最后一门试卷，靠在椅子上静静发呆。
时间比她想象中还要快，流逝的速度是无声的。
王磊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讲着寒假的注意事项，只不过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话，一是安全，而是学习，谈话最后，他语速放慢，看了一圈下面的学生，静心说：“正好趁着寒假这段时间，大家也可以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要选择什么样的未来，文理分科，这大概会是你们人生中做出的第一个重大决定。”
乔桥的视线从窗外收回，缓缓握住了自己手里的笔。
文理分科……这一次，她不想再沿着之前的路走了。
父母在这些问题上很开明，他们也支持乔桥自己的选择，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她不想再追着沈淮序的步伐，而是想走真正属于自己的路。
罗希转过身，看着乔桥轻声问：“你选什么？”
上辈子罗希选了文科，最后离开了这个班级，和蒋书邑在同一个班，乔桥也是因此和她分开，同桌变成了沈淮序。
乔桥喝了一口水，轻轻吸了一口气，“文。”
罗希睁大眼睛，眼里满是欣喜，一下子抱住乔桥：“真的假的？！！那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我还担心我们会分开呢。”
乔桥也回抱着她，眸色格外坚定：“嗯，这次我要为自己而活。”
罗希沉浸在喜悦里，完全没有去想乔桥话里的深意，她们成绩都还不错，大概率会被分到同一个班，只是……罗希轻轻靠在她耳边，问道：“但是沈淮序大概会选理科吧？”
乔桥手指蜷缩着，轻轻点头。
不是大概，是一定，毕竟上辈子的事实摆在那里。
“那你们……？”
乔桥轻轻笑了一下，语气释然：“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绑在一起的，这样的重要决定是不应该为了某个人或者是某段感情而迟疑的。”
沈淮序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王磊说完就捧着东西离开，临走前还交代他们好好想清楚，只是座下的学生明显更对随之而来的寒假感兴趣，虽然也有不少作业，但还是长假诱惑力更大。
“你假期准备干嘛呀？我们一起约着出去玩吧。”罗希说。
乔桥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轻轻皱眉：“可能不太行，我应该过几天就要回奶奶家了。”
乔桥的爷爷去世很早，一直以来奶奶独自留在家里，住在南江一个小乡镇里，名字很美，叫桃溪村。奶奶和街坊邻居在一起久了，不太愿意麻烦子女，也觉得那里热闹些，所以好几年都是一人独居，乔桥一直是有假期就回去和奶奶一起住，寒假这么长，大概没几天就要回去了。
“那我可以去你奶奶那里找你啊。”罗希突然说。
乔桥想了想，桃溪村风景很美，空气也好，大家都很质朴，而且奶奶常年一个人在家，也很愿意别人去做客，乔桥笑着点头，把具体的地址跟罗希说，“到时候你去找我，还能带你去那边看看，风景很漂亮。”
她和沈淮序上一世也常去。
奶奶年纪大了，格外喜欢沈淮序，每次他们一起回去，老人家总是提前好几天就要准备吃食，准备好房间，他们回去一次，奶奶能高兴好久。
乔桥低下头静静想着，原来她几乎所有的记忆都与沈淮序相关。
罗希收拾好东西就欢欢喜喜离开了，不用想也知道她跑这么快是去找谁了，乔桥也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检查过一遍，才安心离开。
天冷，乔桥不愿意把手露在外面，收拾好东西就迅速把手塞进口袋里，里面有一个她带的暖宝宝，虽然这个时候不太热了，但也聊胜于无吧。
乔桥下意识往沈淮序的位置上看了一眼，他刚刚被老师叫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沈淮序的位置很整洁，桌面很空，只放了两三本书，最后一场考试他考的很高，压了第二不少分，老师这个关头找他谈话无非是出于分科的事情。
乔桥缓缓朝外走，围巾包裹着大半个脸颊，只是走出门外还是觉得寒冷，迎面撞上沈淮序回来，见到乔桥离开，他挑起单边眉，抬手牵住她手臂，把她往教室里拉了拉，“怎么，今天打算抛弃我一个人走吗？”
沈淮序把手里装好的热水袋放到乔桥手中，“刚买的，路上大概很冷。”
乔桥接过，温度很适宜，并没有那么烫。
她看着沈淮序走到座位上，抽出书包单肩背着，然后快步走回她身边，开口道：“走吧。”
乔桥握紧了手里的热水袋，轻声说：“我可以自己回家的，你不用总是送我。”
放着车不坐，特意绕了一段远路送她回家。
而且现在天气逐渐冷了，沈淮序实在不用这么辛苦。
可沈淮序偏过头看她，缓缓摇头：“可能不行，我不放心。”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一颗糖，撕开包装后喂给乔桥吃，橘子味的香甜蔓延到整个口腔。
沈淮序悉心替她整理好围巾，仔仔细细盖住下半张脸才停下手。
乔桥手里有热水袋，已经不是很冷了，相反沈淮序只穿了一件冲锋衣，细长白皙的手指露在外面，骨节看起来微微泛红，乔桥把热水袋塞给他，轻声说：“我现在很暖和了，你自己拿着吧。”
沈淮序笑着看她一眼，接过她手上的热水袋，却又反手塞进她口袋里，低声说：“放心吧，我不冷。”
乔桥瞥了一眼他骨节泛红的手，对这句话依旧存疑。
只是沈淮序把话题引向了另一个，状似无意开口：“老师说的分科，你想好了吗？”
乔桥缓缓握紧口袋里的热水袋，热量散发，她指尖温热，心却紧了一下，沈淮序的去向毋庸置疑，她却要选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她不确定沈淮序会怎么想。
乔桥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没想好。”
没想好，那就是在犹豫。
既然是犹豫，那她做出任何决定都是有可能的。
沈淮序垂下眼眸，长睫在眼底落下淡淡一片阴影，他看着乔桥的眼睛，长指蜷缩，指腹摩擦着关节，淡淡笑了一下：“没关系，这样的决定你应该仔细想想。”
乔桥低头走着，微微转过身去看沈淮序，轻声问：“那你选什么？你想好了吗？”
沈淮序撩起冷白的眼皮，深深望向乔桥的眼睛，微微勾起唇角：“我的决定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选什么。
可乔桥却把话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她以为沈淮序在说，自己的决定无所谓，因为已经有人替他铺好了路。
乔桥垂下眼眸，心想，可她的决定却很重要。
重要到影响着她未来所有的人生轨迹。
沈淮序一如既往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然后止步不前，乔桥把手里尚有余热的暖手袋给他，轻声说：“你快回家吧。”
片刻后，她又开口：“……寒假快乐。”
沈淮序站在原地，轻声回：“寒假快乐。”
每一次都是沈淮序看着乔桥回到家里，然后自己才离去。
这一次乔桥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沈淮序离开。
少年颀长的背影逐渐远离，乔桥站在桂花树下，看着他的身影逐渐变成虚影。
毫不意外的，他回头再看一眼乔桥。
没有想到乔桥还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沈淮序轻轻笑起来，眼眸里都充斥着喜悦。
可乔桥站在那里，第一次觉得，沈淮序一个人的背影，也有孤独的味道。
哪怕他已经拥有了那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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