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藏室里只有一些简单的体育用具，乔桥在里面看了一圈，觉得要多拿一些给他们玩，毕竟有好多个孩子，午休时间他们暂时在教室里休息，醒来后有一段玩乐的时间。
沈淮序陪她一起去储藏室，陈年的建筑里留下许多痕迹，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灰尘味，乔桥咳了一声，沈淮序下意识扶住她的腰，轻声说：“没事吧。”
沈淮序大概是从来没有踏足过这样条件简陋的小学的，乔桥咳地有些重，眼睛微红，她看着沈淮序，笑着问：“是不是看到了这个世界不一样的一面。”
没有雕栏玉砌的建筑，没有巧夺天工的设计。
这群孩子只是拥有着他们普通而又平凡的一生。
沈淮序缓缓抬手，想摸一摸乔桥湿润泛红的眼眶，可他曲起指尖，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转头看向那些或是漏气，或是布满灰尘的足球上，又想起那些热热闹闹，却又格外听话懂事的孩子。
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他确实是很难接触到的。
可他们存在、生长、繁荣。
暗隙里生长的无名之花，也能绽放出潋滟独特的繁华。
他缓缓勾起唇角，看着乔桥的眼睛，轻声说：“可你不是带我去看了吗。”
他们正在经历的，这个世界真实而又广泛存在的模样。
乔桥揉了一下眼睛，低头笑着。
是啊，她正带着沈淮序一起，去体会她看到的世界。
乔桥觉得心里某一块阴霾的地方正逐渐散开。
那是因为某种程度上，她正和沈淮序一起平等地探讨着他们生命的不对等。
矛盾却又融洽。
乔桥打算拿几个跳绳，还打算找几个干净的足球，因为她想起小胖墩在课堂上说的，想要去草地踢足球。
沈淮序弯腰帮她找着足球，乔桥则在高架上翻找着跳绳。
记忆里在第三层出现的跳绳，现在却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袋子，可能是别的孩子拿走了，乔桥想在别的地方重新找一下，看了一下周围，也都还没有发现。
最后视线定格在最高层的一个密闭袋子上。
乔桥看不真切，没办法通过鼓鼓囊囊的外形判断它里面的物品，想拿下来看一下里面的东西，只不过这个高度对乔桥来说有些费力，勉强能够到边角。
乔桥抬起脚跟，握紧了更多布料，想把那个袋子拽下来，另一只手试图去接，只是那个布袋比她想象中要重，往下拽的同时，整个架子也晃了一下。
架子一角下垫着几张纸条，勉强维持着高度齐平，可乔桥把布袋扯下来，整个架子也沿着她用力的方向倾倒，布袋掉落，重量完全不是乔桥能接住的，与此同时，架子也在倒塌。
乔桥瞳孔放大，几乎是瞬间往后面躲避，另一只伸出来一下握住乔桥的小臂，把她往更远的地方拉，沈淮序用了格外大的力气，把乔桥拽到一边。
“砰”地一声，架子倒塌，储藏室内灰尘四起，像是硝烟弥漫。
布袋也重重砸在地上，袋口被拉扯开，几颗铅球滚落下来。
乔桥还有些懵，缓缓转头，想看一看身边的沈淮序。
人在遭遇危险或是刚从恐惧中脱离时，总是下意识去寻找信任的人。
可下一秒，乔桥被沈淮序紧紧抱起来。
沈淮序微微弯下腰，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按住她后颈。
两个人的身体完完全全地贴合在一起。
沈淮序用的力气太大，乔桥被死死禁锢在他怀里。
可这个时候，乔桥完全没有反感。
那是被完全保护住的安全感。
乔桥知道，沈淮序只是在确定她的存在。
耳边传来“咚咚”的心跳声，声音很大，似乎要冲破胸膛，带着无尽的担忧和后怕。
乔桥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在沈淮序粗重的呼吸声里后知后觉：这是沈淮序的心跳声。
她看不见的地方，沈淮序眼眸深红，重重闭上眼睛，沙哑开口：“乔乔，你有没有事？”
乔桥轻轻地摇了一下头，在他怀里，这样的动作也轻颤了下，乔桥轻声说：“没事。”
只是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又经过刚才的刺激，嗓子格外干涩，发出的声音沙哑又委屈。
沈淮序抱她抱得更紧，眉心蹙起，低声说：“你能不能……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像上辈子一样，弄丢了自己。
他声音里的颤意落在乔桥耳边，乔桥想抬眸去看他，却被他更紧地按在怀里。
沈淮序闭上眼睛，低下头，埋在乔桥颈窝里，他微微侧过唇，轻轻吻在乔桥颈间一条搏动的血管上。
他说：“乔乔，你不要怕，没事的。”
乔桥一下子红了眼睛，视线逐渐模糊掉。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沈淮序弯下的背脊，手指轻轻摩挲着，这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明明是她快要受伤，可沈淮序看起来却比她更要害怕。
乔桥哽咽着说：“没关系，沈淮序，你也不要怕。”
乔桥在此时此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哪怕过了两辈子，哪怕她和沈淮序之间有过那么多的纠葛，可感情是始终存在的。
那些悸动、欣喜、牵绊、关怀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是真的炙热而又纯粹地相爱过。
爱是世界上最难解又无言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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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子倒塌的声响惊醒了一部分靠近门的学生，一个二个跑来看，乔桥还被沈淮序抱着，见到有孩子来，她轻轻拍了一下沈淮序的肩膀，“有人来了。”
沈淮序沉默很久，才勉勉强强松开她，乔桥揉了下眼睛，扯着笑意和孩子们解释：“没事了，回去睡觉吧，小乔老师不小心弄倒了一个架子。”
小胖墩先站出来，他大概是刚醒，睡眼朦胧，轻声说：“这个架子一直都晃晃的，是老师把它修好的，今天又倒了，老师没事吧？”
乔桥笑着摇头：“没事。”她拍了拍小胖墩的头，“回去睡觉吧。”
旁边那个让乔桥帮忙拿跳绳的小姑娘，眼睛一下就红起来，见到乔桥，哭着说：“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让小乔老师拿跳绳，就不会倒了，老师你是不是受伤了？”
乔桥蹲下来抱了一下她，轻声安慰：“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是我自己没有拿稳东西，真要算起来，那是我一个人的错，再说老师也没有受伤啊。”
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哭着说：“你肯定受伤了，不然那个大哥哥怎么那么难过，连眼睛都红了。”
乔桥愣了愣。
小姑娘口中的大哥哥只有可能是沈淮序。
他……哭了吗？
直到把几个孩子送走，见到他们趴在桌子上乖乖睡好，乔桥才返回储藏室。
架子已经被重新扶好，沈淮序半跪在地上，重新修理起那个支撑角，他低着头沉默修理，乔桥站在门边静静看着他。
片刻后她走到沈淮序身边，蹲下来看他。
沈淮序的眼睛已经没有那么红了，只是仔细看去，还有几分湿润。
乔桥抿唇，轻声说：“刚刚的事情，谢谢你。”
沈淮序重新垫好了硬纸板，抬起眼眸去看乔桥，他现在的情绪已经平缓了很多，却依旧在后怕。
他亲历过一次失去乔桥的痛苦。
便没有办法接受任何失去她的可能。
沈淮序抬手去摸乔桥额前碎发，遮住了她些许脸颊，“永远不需要对我说谢谢。”
他指尖微凉，沿着乔桥发丝向下，划过她的脸颊，在下颌处轻轻勾了一下，然后又来到脖颈，按在乔桥脖颈间最重要的一根动脉上。
血液汩汩流动，在动脉里穿梭。
那是他刚刚吻过的地方。
乔桥任他抚摸着，第一次问他：“沈淮序，你为什么喜欢我？”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为什么两辈子都喜欢上乔桥。
明明是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明明是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感情。
为什么沈淮序还会喜欢她？
乔桥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沈淮序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他说：“乔乔，我也不知道答案。”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一定要把乔桥拆解成好几个部分，定性定量分析出她的特点和性格，这样的部分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他都不会喜欢。
可所有的部分组成了乔桥，恰好地填补了他心里一块柔软而又脆弱的空缺。
因为是乔桥，所以他的感情不需要理由。
第一眼，就是钟情。
往后相处的每一秒，都是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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