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昼看见陆言锡有些意外，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姜芷藏在身后。
他昂着头，表情倨傲：“我那毒挺厉害的，这样都能治好，你的命真大！”
陆言锡闻言愣了一下，他看了看裴昼缠着绷带的手，又回想了一下昨夜的事情，一时间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
难道昨天给他下毒的并不是姜芷，而是裴昼？
他又细想了一下，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并猜到了裴昼此举的意图。
裴昼这么说，是为了要替她顶罪吗？
他都已经解了毒康复了，京兆府即便抓到凶手也判不了多重的刑。这厮还真会在姑娘面前装模作样的当好人！
“我就算是再愚钝，昨天是谁给我下了毒，我还是知道的。”
陆言锡看着裴昼身后的姜芷，试图绕过眼前这个碍眼的人直接跟姜芷讲话。
“馥馥，其实没有必要。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又怎么可能会报官抓你呢？”
裴昼本想拦住陆言锡，没想到却被姜芷扯住衣袖拉到旁边。
事已至此，姜芷也没打算再隐瞒自己的身份。
姜芷抬起头，望向陆言锡的眼睛。
“我昨日拿簪子刺你的时候，你不知我是想要你的命吗，你给了吗？当年你将通缉犯塞进我家，为了撇清你自己，不也是你报的官吗？又做不到，说这些有什么用处？”
“……”陆言锡一时无话可说。
姜芷见状冷笑了声：“算了，之前的事情且先不提，我今日只问你一句——你说不会报官抓我，此话当真？”
陆言锡点了点头：“自然当真！我若食言，天诛地灭。”
“行！你守信就行。”
姜芷不再理会陆言锡，拉着裴昼上了马车，只留陆言锡一个人在外面。
陆言锡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马车里已经传出姜芷的声音。
“昭回，我们走吧。”
裴昼点了点头，招呼了银汉一声：“回府！”
银汉驾车离开了此处。
陆言锡有些沮丧，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望了很久。
马车走了一会儿，姜芷才掀开车厢壁的帘子往后看了一眼。
早上的小巷寂寥无人，陆言锡并没有跟上来，姜芷这才松了一口气。
裴昼因为之前对姜芷口出恶言的事情心怀歉疚，望了姜芷几遍，悄悄打着腹稿。见姜芷回头，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馥馥。”
“嗯，怎么了？”姜芷应了一声。
裴昼轻声说道：“昨天晚上……对不起。那些话并非我本意，我当时只是想……”
“我知道！”姜芷打断了裴昼的话，“你是因为八年前的事情觉得亏欠我所以想替我顶罪还债，你怕我会阻拦你，所以故意说那些话让我憎恶你，对吧？”
“其实……”裴昼欲言又止，“也不完全是为了还债，我只是想让你——平安。”
姜芷扭头看了裴昼一眼，刚好迎上裴昼的目光。
裴昼目光灼灼，看着姜芷的脸再次说道：“我心悦你，所以担忧你的安危。”
姜芷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努力回想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几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心悦我？”姜芷重复了一遍，确认道。
裴昼闻言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是裴昼第一次向女孩子表白，不知道女孩子们听到这话都该是什么反应。但一般来说，倘若姑娘喜欢他，反应应该是惊喜或者是娇羞；倘若姑娘不喜欢他，反应应该是厌恶或者是惊恐。总之不该是像姜芷这个模样。
姜芷的表情满是疑惑，眼神中又有些轻蔑，仿佛听到了什么最滑稽的笑话一样。
其实姜芷真的有认真思考裴昼的话。
“我们两个第一次去云韶馆那日，回程路上你曾说曾有一心仪女子被陆言锡害得家破人亡，还说有一红颜知己为你以身饲虎，这些姑娘说的都是我吗？”
裴昼见姜芷的反应，本以为她是拒绝自己的示爱了，不知她为何又突然问起了这件事。
他猜不到她的深意，但是也没有骗她，仍是认真点了头。
“没错，是你。我喜欢你，并不是这三两日才发生的事情。”
“自然不会是这三两日发生的事情。我们从认识到现在，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到一个月，谁能在什么短的时间里爱上一个人呢？”
姜芷顿了顿，又道，“陆言锡也认为他喜欢我。我与他多年未见，前不久我们重逢，他甚至认不出我，你说他喜欢我什么呢？他无非是跟你一样，因为八年前的事情，觉得亏欠我良多。”
裴昼下意识的想反驳：“不是的，我与他不一样……”
“我知道你们不一样。”姜芷点了下头。
“很久之前你问我，当年姜家因你被抄家灭门，我恨不恨你呢？我当时没有回答，后来我想了很久。我并不恨你。当年救你是我和我的家人自愿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觉得对我家如何亏欠。我恨陆言锡是因为当年陆家出卖了我家，并不是觉得救你这件事情做错了。
不只是亏欠，你也不必因为感激觉得喜欢我。陆言锡将你送进我家的时候，我确实不知道你是通缉犯。但是在三法司来我家抓人之前，我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可是当时大家并没有打定主意要救你，他们吵了很久，甚至有人提议要将你杀了……”
裴昼闻言沉了沉眸子：“馥馥，你没有必要再说这样的话……”
“昭回，我没有必要骗你，你知道的，这才是真话。我与你也不同，我没有故意让你憎恶我的理由。就好像你昨天说，你当年来我家明知道此举会让我家家破人亡，但是还对我们百般逢迎讨好，怕我们舍弃你一样。大家都是人，谁求的不是一条生路？”
“可是，你们最后并没有杀我啊！”
“那时候因为你父亲郑侯刚直谨慎，我爹和我二叔都很敬佩他的为人，相信他是无辜的。我们怕有一天我家和你家一样受人诬陷，可能要家破人亡的时候，家中亲眷也被人赶尽杀绝。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不是你想象中舍己为人的观世音菩萨，当年救你，也不是因为你对我们的百般逢迎讨好起了作用。我们所有人，都是这世上蝇营狗苟的普通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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