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和陆言锡一齐进了房间。
陆言锡本来想和姜芷说些什么，但是姜芷进门之后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径直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往院子里观望了半晌。
他望着姜芷的背影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姜芷其实察觉到了陆言锡的目光，不过也回过了头，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隔了一小会儿，张二果然带着他是众师兄弟们去而复返。
张二包扎了胳膊，带着一大群穿着道袍的男子过来，用自己还健康的那只胳膊遥遥指向姜芷的房子，众人已经心领神会。
众术士手里都拿着兵器，凶神恶煞来势汹汹。
陆言锡带的那两个男仆守在姜芷的院子里，看着突然踹门而进的术士们有点懵。
“呦呵，这小娼妇竟然还叫了帮手？”
为首的术士看着两个男仆冷笑一声，回头招呼了一下自己的兄弟们，“给我打！”
两个男仆还没有反应过来，众术士们已经举着兵刃打了上来。
陆言锡身边的护卫都是重金聘请的武功高手，见势不妙，急忙掏出佩剑挡了上去。
护卫一边叮嘱房间内的陆言锡的姜芷不许开门，一边杀出一条血路让车夫出去报官。
术士们都只是普通的市井莽汉，虽然人多，但却完全不通武艺，围攻那护卫半天也未占上风。
陆言锡听见院中的动静也来到窗边看了看，见院中打成一团的众人也有些吃惊。
他见那些人都是术士打扮，想起姜芷之前做师婆的事情，一猜便知这都是姜芷结的仇家。
方才院门口村妇骂街的场景已经让他开了眼界，陆言锡是真的没有想到，不过这么一小会儿，竟然还有这么一场大戏等着他看。
又隔了一会儿，护卫已经将院中的术士撂倒了大半，车夫也已经叫来了京兆府的捕快。众术士听说他们这次招惹的是官老爷，顿时没了气焰，全都乖乖束手就擒。
离张二最近的两个术士趁捕快不备，悄摸踹了张二两脚。
“孙子！这次要被你害死了！”
张二苦着脸低下头，也完全没敢反驳。
京兆府的捕快将术士们全都绑住了手，准备一齐送到京兆府的大牢。
临走前捕头还躬身给陆言锡告了个罪：“都是下官办事不力，让自己治下的街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惊扰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陆言锡并没有被那群人伤到分毫，自然不至于怪罪他们。
“本官无妨。不过日后还是要加强巡查，对这些市井流/氓严加管教，切不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一定牢记在心！”
陆言锡点了点头，特地让护卫去送他们离开。
处理好所有事情，陆言锡才扭头看向姜芷，想要问清楚姜芷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还没等陆言锡说话，姜芷已率先开了口。“这次是我利用了你，对不起。”
“馥馥，我们之间还有必要说什么利用不利用的话吗？不过你以后千万要小心，别逞能招惹这些市井流/氓，实在太危险了！你以后要是再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说，你放心，我一定都会帮你解决的！”
姜芷闻言笑了笑，并没有接腔。
陆言锡看姜芷的表情，就知道她并不相信自己。
他想起不久前给姜芷送米时她说的话，这次的事情好像也差不多。
他才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几天？若是她一切都指望他，她能活到现在吗？
她可能偶尔会利用他，但是又怎么可能再他身上投诸信任呢？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试图重新找个话题。
姜芷小的时候最喜欢读书写字，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读完了姜家半个藏书楼里的书，书法也写的有模有样。可是看她现在的房间里，别说书架，就连纸笔也没见到过。
“你现在还经常看书吗？”陆言锡一边打量着姜芷的房间一边说道。
姜芷摇了摇头：“很少看了——我买不起。”
“只是因为买不起吗？那我……”
“你要是想送我书就算了，我漂泊惯了，也没什么固定的落脚地，最多几个月就要搬次家。书太沉了，很难带走。”
说着姜芷走到窗边，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本《孟子》。
“偶尔闲着无聊我也会看一些书。人总要不断的汲取知识，否则……”姜芷存着试探的心思，话说一半故意顿了顿，仔细观察着陆言锡的反应，“骂人的时候都没有对方词多。”
“……”陆言锡果然无言以对。
其实姜芷小时候就口才不错，极有辩才，他那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她这副娇蛮，但是跟眼下的情况似乎又有一些出入。
“你经常骂人吗，就像今天这样？你是……非如此不可吗？”
姜芷早就猜到陆言锡的反应会是这样，可是真正在他的脸上捕捉到这一份厌恶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怎么？陆大人是嫌今天我骂人的话太难听，污了您的耳朵？”
姜芷笑了笑，掏出了自己藏在肚子里几年的词，“您是朝廷大员，身边自然都是敬重您的人，想必也没有什么机会同人对骂动粗。但是我这么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女，还是强悍一点才好在虎狼窝里立足。”
陆言锡闻言果然再次陷入沉默。
姜芷见他这副模样愈发觉得好笑。
倘若当年折掉的不是姜家，而是他们陆家，他还能是这副光风霁月不染尘埃的模样吗？
没人想被别人嫌弃讨厌，但是身处这样的境地，又有几个人有办法呢？
她小时候喜欢读书写字，若姜家没有败落，她兴许真的有机会在这方面钻研一辈子，或许到老的时候也能做出一点成绩来，成为被人尊敬的女学究。
可八年过去，物是人非，她现在哪还有这样的机会呢？
他自幼受大儒教导，绝版古籍轻而易举就能弄到手里；可她十三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尼姑庵里做尼姑，之后为了生存又给一个神棍做徒弟。
他仍觉得不堪的处境，已经是她能为自己挣到最好的未来了。
姜芷不想再跟陆言锡讨论这些，丢下书起了身。
“我们约好在一起三天，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前两天都是你招待我，最后一天我请你！我知道有个地方卖的东西很好吃，恰好也到饭点了，我们去看看？”
姜芷扭头望向陆言锡，见他点头，从桌子上拎起门锁。
两人一齐出了门，姜芷带着陆言锡去了巷口的那家臭豆腐店。
姜芷找个位置坐下，喊了声“老板”，点了两份臭豆腐灌肉。
上次她就请裴昼来这里吃过饭，裴昼虽然刚开始吃的时候有些抗拒，但是后续的反馈还不错。
她平常很少吃肉，但是这里面好歹算是个荤腥，招待客人总归不算是太失礼吧？
陆言锡闻见臭豆腐的味道就捂上了鼻子，但是又实在不忍拂姜芷的意，最后还是坐到她身边。
见陆言锡迟迟不肯动筷，姜芷热情地给他介绍：“这臭豆腐就是闻着有点臭，但是吃起来还是很香的，你可以尝尝，我不骗你。”
陆言锡纠结半晌，终于放下捂着鼻子的手，拿起了筷子。
他夹起一块臭豆腐吃下，姜芷盯着他看了半晌，正在等着他的评价。
陆言锡其实已经打好腹稿，准备了一堆夸赞这臭东西的说辞，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说谎。
“馥馥，这不是我第一次吃臭豆腐。我之前就吃过，并不好吃。”
陆言锡鼓起勇气，轻轻抓住姜芷的手。
“馥馥，你跟我走吧！你可以不过这些苦日子的。我知道我之前对不起你，但是我以后会全都补偿给你。”
姜芷推开了陆言锡的手，正要说驳斥他的话，没想到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男声。
“她不会跟你走的！”
姜芷顺着声音扭了扭头，看见来人的脸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裴昼？
他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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