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与陆家素无仇隙,我一直不明白,当年陆家为什么非要出卖我家,他们这么做到底能捞到什么好处?我也是前一阵子才知道,出卖我家之后他们家过得也不好,陆言锡的父母在我家出事的第二年就去世了,这些年陆言锡也一直都活在内疚和痛苦之中。”
姜芷顿了顿,又道,“他们当年虽然行事下作,也只是为了保命,并不是罪魁祸首。
那天,陆家的门房对姜芷说“大家都是被上苍捉弄的可怜人,连把握自己的命运都已经十分艰难,偏偏还在相互倾轧。”
这老头懂的词倒不少,连“倾轧”也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姜芷都在怀疑那老头说的词是不是都是陆言锡教的。
不过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他们这些人的命运都被这所谓的上苍捏在手里,受它捉弄,然后互相攻讦争斗。
上苍是谁?他凭什么?
大家都在这争斗中得到了什么吗?没有。大家连活着都很艰难。
姜芷反握住裴昼的手,问道:“昭回,难道你我家破人亡只是因为天有不测风云,我们运气差,活该倒霉吗?”
姜芷又突然想到了芳洲。
芳洲家里是去年败落的。她之前也是名门贵女,也是一夕之间就沦落成了教坊司里的小娘。
她也是倒霉吗?
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倒霉,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倒霉?
这一切应该由谁来负责?
姜芷说出了自己的所有的疑问,又望向裴昼。
“冤有头,债有主!难道你想你的父母永远含冤受屈,你一辈子都隐姓埋名生活吗?”
裴昼摇了摇头:“我不想。正因为我不想,所以我最开始的时候才会去找你,想让你跟我一起——拨乱反正!”
裴昼始终相信自己的父亲郑侯是清白的。
他被送出海七年多,一直都没有机会探查父亲当年涉嫌谋逆一案的真相。自从他去年回到中原后也一直在搜集当年案情的线索,只不过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什么十分有用的信息。
但是父亲一向刚直,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后来整理过事涉“郑侯谋反案”的“贼逆”的名单,里面很多人都与郑家素无往来。其中就包括姜家军一干人等。
郑家与姜家算不上熟,两家唯一的关联,只怕就是姜芷当年救了他这么个“逆党余孽”。可是姜家被抄家灭族的原因并不是窝藏贼逆,而是党附郑侯。
这么一说,姜家之所以会家破人亡,原罪确实不在陆言锡身上。倘若陆家当年没有想办法自救,可能他们也是“郑贼逆党”之一了。
究竟是谁,非要他们死不可呢?
最大的可能,也就只有他那位皇帝舅舅了。
当今的圣上是裴昼的生母乐康长公主的胞弟,两人是一母所出,关系十分亲近。可是今上与郑侯早年间的关系却稀松平常。
郑侯出身显赫,很小的时候就进宫做了众皇子的伴读,和今上以及乐康长公主算是发小。
可是众人年纪稍长,郑侯也科举及第进了朝堂,大家在处理政事时常有分歧,矛盾也就渐渐显现出来了。
郑侯与当时尚为皇子的今上政见相左,郑侯支持的储君人选甚至不是当今圣上,而是今上的一位异母兄。
二人虽是发小,但是关系已经危如累卵。
不过后来郑侯支持的那个皇子英年早逝,郑侯又娶了今上的胞姐,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有所回温。
裴昼依稀还能记得小时候今上来郑侯府上的场景,那时候今上还未继位,裴昼总是唤他“小舅舅”。
他的小舅舅其实待他很好,总是将他抱在怀里亲,还经常偷偷带他上街买糖吃。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什么让一向疼爱他的小舅舅对他们家拔刀相向,不仅诛了郑家满门,还对自己的亲外甥赶尽杀绝?
明明父亲已经安心当起了他的闲散驸马,多年不问政事了。
“唉……”
裴昼无奈地叹息一声。
“姜家和郑家是因为同一件事情家破人亡的,我们两个人报的是一样的仇,仇人也是同一个人。说来确实巧,我们可能命里注定要并肩作战的。”
“谁说不是呢?”姜芷附和道。
又隔了一会儿,姜芷又抬头望向裴昼。
“昭回,我想好了,我是一定要考进司天监的。倘若事情真的能如你说的那样,可以拨乱反正,有罪之人得以伏诛,无辜之人沉冤昭雪,我即便是死也甘愿……”
“别说傻话。”姜芷话说一半,裴昼伸手过去堵住了她的嘴。
“我既然答应过你要护你平安,那我就一定可以做到。再者说,我们也未必就不能成功。再长的夜,总会有破晓的时候。
“希望如此。”姜芷道。
两人走了一路,而今到街口。
裴曙给姜芷安排的马车在前面等着,姜芷向裴昼告了辞,准备先行离开。
裴昼在街口守着,预备等姜芷离开之后再回去,没想到姜芷已经走到马车边上,又扭了头折返回来。
姜芷一路小跑,重新来到裴昼面前。
“无论如何,还是感谢你的喜欢啊!”
她冲裴昼笑了笑,又道:“如果旧事了结,我们又恰好都活着,那我们就在一起吧!虽然很久之前我已经不打算找男人成亲,但是如果能和昭回你一起度过余生,应该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裴昼恍了下神,半晌才反应过来姜芷说的是什么。
“好啊。”裴昼回答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成功,也一定可以平安!”
姜芷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再次扭头上了马车。
司天监的遴选考试是礼部在负责,虽然阅卷评选的老师都是司天监这边出,但是整理成绩和放榜都是礼部操持开展。
裴昼关心辖下僚属的招募进度,特地去礼部看了几次。他翻阅了众考生的试卷,也留意过姜芷的卷子。
姜芷这次考试的发挥确实不错,天文数术之类的知识她掌握的很牢,虽然策论写的差点意思,但是在众术士的试卷之中还是算得上拔尖的。
毕竟是司天监招术士,又不是科举考试选状元郎,他们必然不能用挑进士的标准来苛求这帮术士。
裴昼满意的回了司天监,静静地等待着礼部放榜。
几日之后礼部将遴选考试的结果做成皇榜贴在贡院外面,录取名单也抄录了一份送到了司天监。
裴昼看到礼部送来的文书有些激动,但是他打开名单翻看一边,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姜芷在贡院外面绕着皇榜走了几十圈,一直看到日色近黄昏,始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许多参加了考试的尼姑、女冠和师婆也都一直围在皇榜边上,大家凑在一起聊了半天,突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问题。
这皇榜上为什么连一个女人的名字都没有?
难道她们每一个都技不如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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