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故弄玄虚！”太子伸手在裴昼肩膀上拍了一下，“快给我讲讲，这三角木头盒子到底是怎么发出丝弦声的？”
裴昼道：“太子殿下高见，这琴确实是靠羽毛管拨动钢弦出声的。”
说着，裴昼掀开了大西琴的后盖，给太子指了指里面的琴弦和羽毛管。又仔细讲解了一番。
大西琴的琴弦有七十二根，不像筝和瑟的弦都露在外面，大西琴的弦藏在木头盒子里的。
木盒里面有金属链条牵动着外面的黑白琴键，每个琴键都对应着一根被绷紧的钢弦。每次敲动琴键时就会有相应的琴弦被羽毛管拨动，传出悦耳的声音。
众人听完裴昼的讲述，也被这乐器中精巧的机关惊到，个个啧啧称奇。
裴昼身边围着的除了妃嫔公主之外还颇有些太监宫女，人越聚越多。
他自然知道自己已经抢尽了众人的目光，姜芷溜出去问题不大，不过姜芷去中宫探查消息需要时间，还是得想个将大家多留下一会儿的办法。
太子坐在大西琴前研究了半晌，还是没弄明白这琴的演奏手法。
裴昼看着太子，心中突然就有了主意。
“太子殿下，您看这键盘上黑白键的分布，都是七个白键夹着前二后三正好五个黑键，这每十二个键正好是一组。左边键控制的弦声音会比右边的略低沉些，右边就更尖锐……”
裴昼按了几组键给太子听了下声音的区别。
他随便指了一组白键，从左到右按了第一、二、三、五、六个键。太子听见这几个音若有所思。
“这是宫、商、角、徵、羽！”
裴昼点了点头。
太子闻言已经了悟，又熟悉了一下键盘的位置，很快就用大西琴弹奏出了一曲《十面埋伏》。
裴昼冲太子竖起了大拇指，围观的众人也都纷纷称赞太子的好琴技。
太子刚刚学会，就拉来个的美人亲子教导，有通音律的妃嫔听了几遍也算是听明白了，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还别说，造这琴的匠人可真是聪慧，以后要学琴不缠玳瑁指甲手也不会疼了！”
“谁说不是呢！”
“……”
众人议论许久，都围着大西琴不肯离开。
眼看宫中的人都朝东宫走，附近乱糟糟的都是人，连守卫都有些懈怠，姜芷轻轻松松从东宫溜进了后宫。
姜芷进宫之前就已经特地背过后宫的地图，她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是却完全没有迷路。
裴昼叮嘱过姜芷，在后宫行走的时候还是要穿司天监的官服。皇帝看重方士，方士的身份在宫里也是很好使的。她又是个女人，在后宫里也不被介意，只要借口为某位娘娘驱邪治病，在宫中行走时完全不受约束。
不过皇后的中宫实在是不太好进，进中宫之前还是要换上宫女衣服，尽量不受注意才算稳妥。
姜芷记牢了裴昼的话，号称是为昭容娘娘驱邪的司天监女方士，一路上大摇大摆的进了后宫。
到一处侧门时姜芷留意了一下。
裴昼给她看地图的时候特地圈过这里，说这里是内宫与外宫的分界线，再往里就是后妃的寝宫，除了皇帝和太监，就算是侍卫们也进不来。
姜芷刚过去侧门处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她下意识的扭了扭头，竟是守门的侍卫在训斥一个运泔水的小太监。
小太监似乎是刚进宫，业务不是很熟练，泔水车推的不太稳，路过侧门时汤汤水水撒了不少。侍卫嫌弃泔水脏臭，将小太监痛骂了半晌。
小太监固然笨手笨脚做事不够稳妥，但是这顿骂挨的，不仅累及爹娘，还因为他这断子绝孙的身份被反复挖苦，几次三番侮辱他不是男人。
姜芷平常骂人都算是利索的了，可是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听不下去。这小太监倒是脾气好，半晌都没有反驳一句。
这些侍卫也是闲得发慌，刻意捉弄这小太监，见这小太监乖顺，他们反倒不依不饶，半晌不肯放这小太监过去。
姜芷也知道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但纠结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最后仍是回头要帮小太监解这个围。
“福生无量天尊！”
姜芷打着拂尘弯了弯腰，给众人施了一礼。
侍卫闻声回了回头，见是司天监的方士，不禁投来鄙夷的目光。不过他们也知道司天监的这帮方士正得宠，不好得罪，所以也都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姜芷又道：“两位侍卫大哥，这位小哥既然知道错了，还请两位得饶人处且饶人。”
侍卫见姜芷是个年轻女郎，目光上下扫了她一遍，笑道：“怎么，我说他不是个男人，女神仙有异议？”
姜芷侧过头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小太监，几次欲言又止。
“这我倒没有什么异议，但是……不是男人也不一定就下贱啊，二位大哥又何必这么挖苦他呢？”
姜芷指了指侍卫，又指了指自己和小太监，说道：“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太监，大家都是人，能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呢？”
侍卫闻言本欲反驳，却被姜芷打断。
其中一个侍卫已经咬牙切齿的抽出半截刀，还是他的同僚拉住了他，做了个和事佬，放那小太监进了侧门。
姜芷和小太监一起离开，隔老远还能听见那侍卫的同僚安慰他的声音：
“那女的可是司天监的，你何苦跟她过不去呢？……报仇？这帮司天监的人自己都不知自己能活几天，你何苦脏了自己的手？司天监的监正都砍过一个了，她被陛下处死不也是迟早的事儿吗？难不成你真的觉得他们能练出长生不死药？要是真有这种药，你想杀也杀不了她啊！”
姜芷听着这人的话，一边走一边赞叹道：“了不得！这人看得可真是通透！”
拉泔水的小太监闻言也突然笑出了声。
“姑娘知道司天监如此凶险，却还是非要进来，心思也是非常人可比。”
小太监刚刚把话说完，两人已经拐过御道，并肩走过一条无人的小巷。
姜芷听着小太监的声音觉得十分熟悉，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听过。
她扭过头盯着小太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可小太监满脸都是泥灰，也有些难以辨认。
姜芷又认真思索了许久，试探性的问了一下：“兄台该不会是成王殿下吧？”
小太监一边推着泔水车，脚步突然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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