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仪不太喜欢新帝，原本并不想往他身边凑，但是见他如此确实有些好奇。
三人凑到窗边，听着殿中裴昼和太上皇的对话。
姜仪听到一半已经变了脸色，姜芷也皱紧了眉头，悄悄扭头望了新帝一眼。
“陛下之前那样撮合我和裴大人，就是因为裴大人身世的原因吗？”
“姜姑娘确实聪慧。”新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朕做太子的时候，裴松就对朕不甚恭敬。他要做董卓曹操，朕可不是山阳公，自然也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新帝指着窗户里面的两个人又低声道：“你也看到了，裴昼不是郑侯的儿子，他是裴松和乐康长公主私通生下来的孩子。裴松为了讨好我那昏庸无道的父皇，灭了你姜家全族，难道你愿意裴昼去投奔他那无法无天的生父吗？”
姜芷也苦笑一声：“难道陛下觉得，他会为了我和他的父亲反目吗？”
“你可以去试试嘛！裴昼到底有多喜欢你，朕还是看在眼里的……诶，朕不跟你说了，裴昼要出来了。你待会儿可不要跟他说是朕带你来偷听的……”
话说一半，新帝提着前襟快步奔向耳房方向，裴昼出长宁殿门的时候，新帝的身影也彻底隐在了拐角之中。
裴昼刚出门就看见姜芷，原本还有些开心，可是姜芷看向他的目光已经有了变化。
前一段时间姜芷就察觉到裴昼有些奇怪，她是知道裴昼有事情瞒着她没错，没想到竟然是这一件。
不过想来也是，裴松若真的是他的生父，他们中间隔着这样的血海深仇，他要怎么说呢？
她原以为他们两个人是同仇敌忾并肩而战，没想到竟是她想错了。
“裴昼，裴昭回，原来你真的姓裴。我一直以为我们有着同样的仇怨，没想到竟然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姜芷说道。
裴昼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还没等裴昼解释，姜仪已经冲上去，一巴掌扇到了裴昼的脸上。
“忘恩负义的东西，不管你是裴昼还是郑星阑，都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离我妹妹远一点，否则……”
裴昼没有躲闪，结结实实挨了姜仪一个巴掌。姜仪的力气要比寻常小姑娘大很多，一掌下去，裴昼的嘴角已经洇出了血。
其实姜仪并不是莽撞的人，她在打裴昼之前确实犹豫了好片刻。
姜仪在皇宫里待了将近十年，稍有行差踏错便会葬送自己的性命。她一向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很少会在人前失态——即便是在杀父仇人面前。
她与裴昼接触不多，姜芷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过裴昼。她只知道裴昼和姜芷的关系亲近，但是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到底深厚到何种程度。
今日一试，可见一斑。
她打裴昼这一巴掌确实冒险，倘若裴昼有心追究，她虽不会死，但受个罚肯定是免不了的。但她的情况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也没有什么更糟糕的空间了。这一巴掌对她而言，成本几乎可以低到忽略不计。
但是裴昼若是老老实实的挨了她这一巴掌，并且不打算追究她，那足可以证明姜芷在他心中的位置。
倘若裴昼真的可以为了姜芷与裴松决裂，那裴松那边的问题可就容易解决太多了。
裴昼挨了一巴掌之后果然没有还手的意思。她擦了下嘴角的鲜血，抬眸望向姜芷，一脸赤诚地摇了摇头。
“馥馥，不是这样的。我从来都没有……”
姜芷不明白姜仪的深意，只以为姜仪是被今日听来的消息气昏了脑袋。她看着姜仪张牙舞爪的样子，以为姜仪还想再去打裴昼，一把抱住姜仪的腰，用力拦住了他。
她扭头看了一眼裴昼：“昭回，麻烦你先出去等我一下，我跟我姐姐还有最后几句话要说。”
裴昼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出了长宁宫的大门。
姜芷紧紧抱着姜仪，直到裴昼离开之后才松开了手。
姜仪明知道姜芷是误会了，但也没有解释。
她苦笑着坐到了地上，试图解释自己今日行动如此过激的理由。
“我一直以为当年都是因为你引狼入室，这才酿成了我们家的悲剧。我这些年几乎是靠恨你和郑星阑才活下去的。没想到守着这么多年的信念，一夕间全成了笑话。”
姜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姜仪摇了摇头：“你姐姐向来是个讲理的人，既然当年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那你就不用再跟我说对不起。既然当年的事情跟那个郑星阑没有关系，那我也就不恨郑星阑了。但是裴昼……“
不等姜仪说完，姜芷便打断了她。
“姐姐放心，我不会做对不起姜家的事情。”怕姜仪不信，姜芷又补上了一句，给姜仪当做定心丸，“倘若他真的跟裴松同流合污，那么不是他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他！”
看着姜芷严肃的表情，姜仪也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多年未见，但她也算是了解她这个妹妹的脾性。
姜芷这个人也就是心软一点，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若是姜芷答应了的事情，那她就一定可以做到。
“算了，你走吧！”姜仪一边说着一边扭过了头。
姜芷看着姜仪别过去的脑袋，料想姜仪是不想见她。她也不想留在这里平白惹人厌烦，客客气气地跟姜芷告了个别，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隔了一会儿，姜仪听到姜芷的脚步声渐远，这才回头看了姜芷一眼。
“等一下！”
姜仪最后还是没忍住，一路小跑追上了姜芷。她纠结许久，又仔细看了下四周，确定没有旁的人，这才拉着姜芷的手叮嘱半晌。
“姐姐其实明白你心意，你没有必要为了向我证明什么去做傻事。无论是龙椅上的那对贼父子，还是裴家父子，我们斗不过他们就不能逞强。彼强自保、势孤取和的道理你也知道。反正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只要我们活着，总能将这些孽债算清楚，他们谁也跑不了。”
姜芷点了点头，姜仪握着她的手却仍旧没有放开。
“馥馥，你要知道，无论如何，性命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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