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弘福寺大殿,还没来得及上轿便被几个老老小小的乞儿围住了。吉祥如意两个小姑娘心有余而力不足,拦也拦不住,我被挤得十分狼狈,示意她们快用银两打发了这些人。
可谁知,更多的人朝我们涌了过来,一个个伸长手讨要银钱,推搡中竟有人趁乱对我们上下其手,我们三人无处可躲,只得拙劣地喊起了救命。有几个仗义的香客挤进重围搭救,也有僧人从远处跑了过来,揩油的乞丐见情势不妙,纷纷作鸟兽散。
人群散尽之后,我扭头看见不远处站着的脸色铁青的明宸,只见他一挥手,几个随从往四面散去,寻找那些流氓乞丐。
明宸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紧张得连想逃走都迈不开步子,低头看着衣服上的肮脏手印,窘迫得无所适从。他拉起我的手往外走,吉祥如意追了过来但被明宸的侍卫拦下。
我怕她们被为难,只得对明宸说:“皇上,她们是长怿侯府的丫环,别为难她们。皇上,你要带我去哪儿?皇上……”
“闭嘴。”明宸狠声打断我的话。
一架马车停在我们面前,明宸不由分说地将我抱了上去,我与他面对面坐好,马车平稳地奔驰起来。他从一旁的包袱取出一套天青色的衣裳塞到我的手中,言简意赅地命令道:“换。”
我环顾空荡荡的马车车厢,最后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他挑了挑眉,道:“需要朕替你换吗?”我抿了抿嘴,咬牙转过身换衣裳。褪下外裳,里面是一层薄薄的贴身纱衣,忽觉一只手碰触我的背,我惊得赶忙抱起衣服护住前胸回过身来,看着明宸:“皇上……”
他却不顾地扳过我的身体背对着他,问:“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委屈地咬了咬下唇,没有回答。
“刘傅青告诉朕,昨夜刺客来袭并没有伤到你,可你告诉朕,这些伤是怎么来的?”明宸替我披上衣服,让我面对他,关切地问,“朕方才碰疼你的伤口了吗?”
我摇摇头别过脸,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人总是这样,哪怕受了再大的伤害,如果没有人来过问,总能坚强地忍下去,可若是有人嘘寒问暖,所有的坚强就会即刻分崩离析。
“这些伤确实非刺客所伤,臣妾已经没事了,请皇上莫再追究了。”我压下情绪的波动,使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
明宸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有一板子是那些混账奴才打的朕知道,他们已经为自己的疏忽付出代价了。其他的伤呢,还有额头的伤又是哪儿来的?如果你不说,朕回宫就下旨杀了那些放你出宫的侍卫。”
“请皇上别再迁怒无辜的人了。”我下意识地为他们求情。
明宸寒声道:“无辜?若非念在你宽厚待下,他们早已死了。”
我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触怒了明宸,忙道:“臣妾出宫那晚,被人劫道,后来被巡逻的官差救了,臣妾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失了财物,仅此而已。”
明宸刚想说什么,此时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外面有人禀告:“皇上,董婕妤遣属下来问,皇上方便几时回宫。”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出来的。我心头一紧,面上却故作平静,不想让此刻正端详着我的明宸看出任何端倪。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一会儿,转向马车外的人,说:“先送董婕妤回宫,朕还有旁的事处理。”侍卫领命而去。
马车继续前行,我不知道明宸想将我带往何处,只得说:“皇上预备将臣妾带到哪儿去,董婕妤还在等着你呢,臣妾自己可以回家,不劳皇上费心。”
“你还知道你的家在哪儿吗?”明宸反问道,“你已经嫁给朕了,你可知道你这般任性行为将朕与你的父亲长怿侯至于何种境地?”
“嫁给皇上?臣妾只不过领了一道圣旨被一顶轿子抬进皇宫而已。”不由自主地把话说完,我已经后悔不已,心里直骂自己这别扭劲儿以及这张快嘴,这样说岂不是更将此刻的情况变得更僵。
可意料之外的是,明宸却朗声笑了起来,他说:“原来,你还是在乎的,是吗?你怨朕没有给你一个婚礼。”
我定定地望着明宸,心里说,你给不了我这个唯一的婚礼,因为你不是你那个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六哥林行云,而我也无幸成为你唯一的乱红。但是此时我嘴上说的却是:“皇上,请让臣妾回长怿侯府,臣妾保证,等过两日父亲到了京城,臣妾一定准时回宫,从此没有皇上准许,再也不踏出宫门半步。”
后者的笑容僵在脸上,转而消失不见,明宸的笑容就这样被我的冷漠浇灭了。他恢复一贯的淡漠,道:“朕不许。”他扣了扣马车门,吩咐车夫回宫。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明宸又说:“等长怿侯到了京城,朕会让他进宫与你相见。”
“谢皇上。”我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回答明宸后,别过头掀起车窗的帘子看着外面走马灯一般的街景。
忽然,感觉身边的位置一重,明宸已经坐到我的身边来,扳过我的肩膀逼我与他对视,霸道地说:“觉远所说的,不准放在心上,这个老和尚一生下来就是和尚,当和尚当疯了,一天天地哄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想着人人都和他们一样伴着青灯木鱼六根清净才高兴。”
我看着眼前阴晴不定的男子猛地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关于我的命运,有太多太多的未知,现在觉远大师竟又提到了皈依正果这一可能,其实我自己也是惶惶惑惑的。
而明宸这样的反应,说明他也是在意的不是吗。不知怎的,我忽而心有窃喜,仿佛一下子忘记了那个雨夜,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想了想说:“皇上此言差矣,若是有那么一天能避开凡尘俗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真的如此想?那些你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真的让你如此疲惫吗?”明宸那片刻难得的孩子气又消失了。
我知道自己又碰到他的逆鳞了,摇摇头,慢慢地说:“臣妾放不下的只是家人,也怕那些过去会再伤害皇上,而宫里宫外都有想让臣妾性命的人,臣妾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宸轻叹一声,将我拥入怀中,道:“姑姑曾和朕说过,如果朕决定把你接进宫里,就一定要包容你的所有,因为你若答应进宫,所牺牲的一定比朕想象的要多。”
原来就我进宫的事,红姨也还明宸谈过的,她说的牺牲也只有她和我能懂吧,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是我们前世所受教义所不能容忍的,情感上更不能容忍。可是,我也不纯粹,我是抱着目的接近他的,即使感性上早已踩过界,但理性告诉我,我无权要求什么。
见我不搭腔也不挣扎,明宸继续说:“朕至今没想通姑姑这话的意思,但是这一次,朕知道是自己错了,朕气糊涂了,不该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你,我们讲和了,好吗?以后不要再离开朕了,让朕保护你。”
泪水瞬间滚落,刘傅青和易寒萧都异口同声地告诉我,明宸是皇帝,不会向我低头,但此刻他放下了一个天子所谓的尊严,忘记了本来此事我也有过错,真真切切地向我认错求和,即便我有再多的作为一个现代人的所谓原则,此刻我的怨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吗?”明宸还在小心翼翼地等我的答案。
我点了点头,泪水流得更凶,可却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要冷静要清醒。明宸轻轻地拭去我脸颊的泪水,可我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他慌了,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说:“是我不好,别哭了,以后只要你说,我就信你,好吗心离,别哭了。”我想应他,但是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委屈,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忽然,他垂下脸,两片唇吻上了我的眼角、脸颊,轻轻地小心地,仿佛在试探着,慢慢的他沿着泪痕一路往下,封住了我的唇,我下意识用力一推,却觉他抱得更紧,吻得更深,舌尖轻叩齿门,没有得到回应,便强行撬开,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伴随着一阵高亢的马嘶声,马车猝不及防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惯性使然,我扑向明宸一起往前倒,幸亏他反应迅速,用手撑住了车门我们才免于被抛出去。
门外响起车夫惶恐的声音:“皇上受惊,属下该死。”
明宸扶我坐好,朗声向外道:“怎么回事?”
另一个声音响起:“皇上恕罪,事出突然,是董婕妤,她不好了,突然腹痛难忍,说要求见皇上。”
“胡闹,身子不适就传御医,见朕何用。”明宸脸上并无焦急之色,我不知该喜还是忧,尽管我站在董婕妤的对立面,但在几天之前,明宸不也是站在董婕妤的身旁,冷眼看着我吗?如是想着,只觉胸口堵得慌。
“皇上,你去看看她吧。”我违心地劝道,不是我大度,我只是此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转变。
明宸看着我,神情意味不明,我补充道:“臣妾心里不希望皇上走,但是,皇上,或许她真的有什么事呢。”
“你先回宫,朕今晚再过来看你。”明宸自以为地安抚了我,离开马车奔向另一个人。
马车继续往皇宫的方向驶去,我忽然想到,依董婕妤的性子,定是知道明宸追我来了,才三番两次这样想着把他“抢”回去吧。无奈地笑了笑,我问自己,顾心离,你想好了吗,是置“心”事外和宫里的女人争到底,还是继续沉沦,又或者还有第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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