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回到宫中已经暮色苍苍。一场地震过后,宫中人人自危,京城内谣言四起,我在城里街头遭遇的那一幕已经在宫里炸开锅了。我没有见到明宸,或许他已经陷在眼下这些国家大事中了。
“娘娘,伏先生来了。”悠儿来报。
我回转神思:“请先生进来。”昨天基维说的话,让我不得不心惊胆战——皇后送来那碗参汤有问题,他又让人送来解药——他怎么对宫里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他们这些动作会不会让我的孩子有损伤?
看见伏先生进来,我示意他就座,摈退左右之后,我直奔主题:“当初在青花镇沈默病发,先生说非仙魂不可治,事实是沈默的病以我为‘药引子’治好了,那么先生所说的人间浩劫是不是也会应验?”
他似乎有些惊异我的直接,没有发话,我补充道:“这场地震,是不是就是个开始?”
“娘娘多虑了,在下也只是猜测,不做准。”他语气平平地说着,“而地震,不过是天灾,娘娘不必听那些胡说八道的。”
“觉远大师曾说我命中无后,这件事皇上是知道的。我想问,这与先生说的‘仙魂’有关系吗?我要实话。”我还不确定我能为这个孩子努力做些什么,“命中无后”的紧箍咒一直在提醒着我与这个孩子无缘,但是他真实存在我的身体里,这不是说明他们说的不准吗,如果他能平安降生,我定要让他好好的活下去,与这老天爷好好争上一争。
半晌,伏先生终于回答我:“是。依红颜泪的传说而言,如果娘娘真的是彼岸仙子,那么娘娘此生也是应情劫,受轮回之苦而来的,这个孩子会是娘娘和皇上的劫。”
我不死心地问:“那我的脉象如何?”
伏先生为我切脉之后,道:“娘娘的脉象平稳,是吉相。在下正想说,命运之事,一则命二则运,即便命中无,但运里有,娘娘无需介怀不祥之说,好好养胎才是。”
送走伏先生,被我遣去打探消息的蒲儿回来了。她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被我一唬,我才知道形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昨天的地震,京城仪都虽然只是晃了几晃,但是仪都相邻的大曲城几乎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愈十万人转瞬间遭受家破人亡的灾难,当地有人散播新帝不仁,因宠幸妖妃遭天谴,借着动乱煽动灾民冲击官府。熙王易寒萧已经被明宸任命为钦差大臣,昨夜连夜带着钱粮出发去灾区安抚灾民了。
而这个妖妃,自然是我。巧的是,我刚发现有孕,就出了这事,更坐实了我这个妖女怀妖胎的说法。不属于守护家族派系的朝廷命官纷纷上表,让皇上以大局为重,看清我祸国殃民的真面目,早早处置我,以告苍天。
我父亲昨夜也连夜进宫,听说和明宸密谈了一番。今天一早,一道圣旨下达长怿侯府,让长怿侯闭门思过。我不知父亲和明宸谈了什么,我不明白的是,这样一来算是“处理”我的娘家,向天下承认了我的身世?他们计划做什么?
正想着,悠儿冲了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大臣们跪在大殿外,逼皇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不料蒲儿一反常态,怒喝:“瞎嚷嚷什么,也不怕冲撞了娘娘。”
悠儿扑通跪倒,不敢再出声。我看了蒲儿一眼,说:“你不许她说,那你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蒲儿垂着头,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左右不安地移动着。我没耐心地冷声道:“说!”谁知她也扑通跪倒,咬着唇就是不说。
“娘娘。”映雪的声音响起,她从屋外走了进来,“是有人借题发挥,想逼皇上处置娘娘,但是皇上不会被这群乱臣贼子所威逼的。娘娘安心静养便是,随他们瞎折腾去罢。”
“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了然地叹了一口气,可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报:“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我和皇后二人。我毫不躲避她审视的目光,想着她之前口口声声说为明宸好的话,说的什么身为明家媳妇的义务,什么明宸不想做的事就由她来推一把。如果真是那么无私,怎么会一听到我有孕的消息就急着下手,还不是为了她的皇后之尊,为着她儿子的下任储君之位。
自欺欺人,人人都在自欺欺人,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在做亏心事的时候更淡定一些?只是皇后,你知道吗,你的盟友基维太子已经毫不犹豫地把你给卖了。
“外面的事,想必你都已经知道了。”皇后打破沉默,“你预备怎么办?”
“臣妾不知皇后娘娘所指何事?”我确实不知道她要说哪一桩。
“你……”她语塞,缓了一会儿才道,“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莫君锐的女儿,你是来为你父亲和千仪长公主报仇的吗?”
原来是来抓我这妖女来了,我笑笑道:“皇后娘娘,您也觉得我会危害明氏江山吗?”
“你已经在危害了。”她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我沉住气:“敢问皇后娘娘,臣妾做了什么?杀人放火,还是奸淫掳掠?”
“你无需如此,我知道你心里也不痛快,不与你计较。但是,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祸害。”那么温婉的声音,那么平缓的语气,如果我不知道她背后的动作,我还是会被她迷惑的。
“祸害?”我呵呵笑着,“皇后娘娘,我这个祸害还救过大皇子一命呢。”
她似乎被踩到软肋的样子,不悦地说:“你何必挟恩图报,若不是你,我的皇儿也不会受这些苦。”
她在说什么?我疑惑地看着她,敢情她还以为皇子中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邪术是我整出来的?但她很快把话锋转回:“或许你本无心伤害皇上,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你已经危及他的地位了。”以退为进吗?
“所以呢?”我顺着她的话问,“皇后娘娘让臣妾一死以谢天下?”
她对我嘲讽不以为意:“看来你还不知道,朝臣逼皇上处置你,现在在金銮殿外僵持,钦天监监正和御史中丞以死相谏,被皇上遣人强行拖了下去。太妃娘娘现在正拿着一份先帝遗诏赶过去,你知道遗诏内容是什么吗,失民心则易帝。”
我心头一震,这事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要闹得更大。想起当初书斋密室里先帝对我祸国一说的笃定,难道他早留有后招?不对不对,先帝在位的时候,太妃可是在庵堂里静修的,怎么算遗诏也到不了她手里,遗诏是真还是假?灵光一闪,我想起在宫里见到刘傅青那晚,和太妃见面的是宁王,先帝最重视的嫡子,难道和他有关?
皇后见我不言语,又道:“他从五岁开始,相继承受亡母亡父的痛苦,寄人篱下忍辱负重,营营役役十多年换来今天的一切,你要毁掉他吗?”
“我不会毁了这一切。”我笃定地说着,我当初能为玉人歌进宫逢迎尚未知是谁的皇帝,今天也能为明宸去面对这一切,算是……我欠了他的。
两人再无话,皇后走后没多久,我便领着蒲儿出了玉壶居,我要去找先帝,问个究竟。现在的关键就在那一纸遗诏。
没想到,在御花园遇见了宁王。他比我父亲要年轻一些,眉目间颇有先帝的风采,浑身散发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气质。
“果然长得像千仪姑姑。”他一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微微笑着,双眼弯成了半月形,“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我忖度着他的意图,不知道怎么回答,可是一想到明宸将父亲禁足的事,想也没什么好瞒的,便点了点头。
“那你进宫可是为父母报仇而来的?”他可真直接。
我笃定地摇了摇头。
宁王满意地看着我:“很好。本王相信姑姑的女儿不会危害明氏江山,更相信长怿侯亲自抚养的孩子不会祸国殃民。所以,事情的症结便不在你这儿了。”我这么一说,他便信了,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不知怎么回应他才好,我便道:“谢谢宁王殿下的信任。”
“论辈分,你该叫本王一声表哥。”他果然是先帝的亲儿子,囚室里的果然是真先帝,父子俩都爱认亲戚。
既然来者不是敌,那我也要表表态才是,便喊了他一声:“宁王表哥。”
“好,好孩子。”他笑着说,“听说你现在是双身子了,好好养着,给你娘亲生个大胖孙子,她天上有知一定很欢喜。至于其他的事,你不必担忧,那群疯了的大臣,过两天就消停了。”
我苦涩地笑了笑:“是。”
看着宁王走远的背影,我忽然好奇我的母亲明千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似乎先帝和宁王都对她一副很疼爱的样子,当初他们的政治立场应该是相对立的吧?还有……明宸对父亲的“处置”,将我的身份公诸于众,难道是为了替我笼络曾经支持我亲身父母的那部分人?这么想着,似乎,真的有这个可能。
边走边想,很快到了乾德宫,依然没有人拦我。让蒲儿守在书斋外,我便一个人步入了书斋,启动机关走进了囚禁先帝的地下密室。
然而,密室之内一切如常,只是,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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