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目光所至之处皆是令人窒息的白色。
只有头顶上方偶尔有几颗流星般的物质划过。
陈年不知道身处何地，也不知是在幻梦里还是现实中，但他知道此刻站在对面和他对话的黑衣人就是董剑青。
“终于见面了，陈年！”黑衣人将此话又重复了一遍。
陈年看着董剑青不屑一顾的眼神和手臂上的六角星纹身，开口问道：“董剑青，你在为谁效力？”
黑衣人冷笑：“陈队，上来就问这么刁钻的问题，都不先打个招呼吗？看来你这情商确实不怎么……”
“你为什么要害人？”
“我没有害人！”
“你敢说那么多命案都与你无关吗？”
“拜托，我是在帮他们，这个世界太堕落了，我在拯救他们……”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在为谁效力？”陈年说着看向董剑青手臂上的纹身。
董剑青随着陈年的目光也看向手臂，然后问陈年：“你确定要这么快就进入正题吗？我怕你接受不了哦！”
“该来的早晚都要来。”
“那好……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你和方瑾瑜进展到哪一步了？”
陈年没料到董剑青会突然提及方瑾瑜，但转念想这也是早晚的事罢。同时，当两个男人谈论同一个女人时，那种情不自禁的攀比心理也是与生俱来的，于是，陈年说了一句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掺了假的话：“我和瑾瑜很好啊！”
“我问你到哪一步了？”
“就是在一起啦！”陈年故意说得风轻云淡，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
所幸董剑青没有察觉，他沉思了一会对陈年说道：“好好对她吧，她值得！”
陈年没有进一步思考这话背后的含义，而是继续追问之前的问题：“该你了，说说你的组织吧！”
董剑青蔑视地一笑：“你怎么这么天真啊……我真想不通，陈月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哥哥？”
“你说什么？”陈年如雷炸临：“你和我妹妹什么关系？陈月是不是还活着，快告诉我她在哪……”
“赢了我就告诉你！”
董剑青说着已双脚腾空，朝着陈年扑来。陈年一个快闪。虽然看不见墙，但董剑青的双脚却好像踢在了一面墙上，噔噔两下随后借力打力来了个后空翻。二人随即交起手来。酒逢知己，棋逢对手。陈年边打边想，如果不是对手，他和董剑青应该能成为很要好的朋友。二人越战越酣，却始终胜负难分。头顶的流星却越来越密，直到周遭连成一片火海，白色的世界亦开始摇摇欲坠。
董剑青见了，收手道：“陈年，其实我们是同一类人。”
陈年也意识到了危险，但他还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便有些急切：“董剑青，你把话说清楚，陈月在哪，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记住，我们是同一类人……”
声音渐渐远去，黑衣人也渐渐消失不见了。
火势越来越猛。
一块陨石砸了下来……
陈年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方瑾瑜坐在身边，她的身后还站着周克俭、高放、丁晓白和蔡瑶。
陈年使了很大力气，才勉强说出一句：“这是哪儿，我怎么了？”
方瑾瑜柔声说：“这是医院，你生病了……”见陈年有些疑惑，又笑着说：“董家村，招待所，还记得吗……你在那晕过去了……”
高放在身后憋着笑，说：“我们英名神武的陈队，喝酒没喝醉，抽烟抽醉了，也真是醉了……”说完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蔡瑶拧了他一把：“你瞅你，都笑出猪叫了，什么人呐！”
丁晓白和大周一齐伸出食指谴责高放，自己却难掩笑意。
蔡瑶推开三个男人，来到陈年跟前，说：“陈队，你别理他们，他们就会瞎贫，医生说你就是疲劳过度，休息两天就好了！”
陈年听到这话宽慰了许多。但他没注意到蔡瑶一脸期待的样子，反而很快转脸看向方瑾瑜。方瑾瑜也看着他。蔡瑶夹在两人中间仿佛一个透明的存在，于是气呼呼地说了句“陈队没事，回去干活”，便拉着几个男人离开了。
当病房内只留下方瑾瑜一个人时，陈年说：“我见到他了。”
方瑾瑜不惊不喜。
陈年继续道：“在梦里。”
方瑾瑜盯着陈年看了将近半分钟，随后说：“他还好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说的话很荒唐？”
“没有……只是……你想好怎么和我说了吗？”
“你果然早就猜到了。”
“跟你搭档这么久，我又不是傻子……何况我是学心理学的……”
“也对，看来我还真是挺天真的！”
“哈哈，你终于意识到了……”
见陈年并没有笑，方瑾瑜急忙往回找补：“我开玩笑的！”
“没事儿……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你和他会说出一样的话……”
“他？……董剑青吗？”
“嗯。”
“哎呀，你别多想了，只是你的这个性格特征比较明显，大家的评价比较一致而已，不信你去问大周、高放、丁晓白他们，他们一定也……”
“算了，不说这个了，这不重要。”
“可是……我不想你误会……”
“没事儿，还是先说说我的梦吧……”
这天下午，在一个安静如春的病房里，陈年将年少的身世，家里怎么出的事，妹妹怎么失的踪，自己怎么练就通感的技能等等，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讲给方瑾瑜听。
方瑾瑜听得入神，始终没有打断他。直到陈年问她听完作何感想，是不是觉得他脑子不正常时，她才摇摇头说：“怎么会呢？其实你早该跟我说，你这种病属于心理问题，只是有点复杂……很多人在经过极端特殊情况的刺激后，往往会出现异于常人的表现，比如记忆闪回、过度警觉、回避或惧怕某一类东西，等等……它的学名叫创伤后应激障碍反应，也就是心理学上说的PTSD……你的情况，应该就是小时候亲眼目睹了那场火灾以及亲人的离世以后，在极端恐惧压力下造成的异于常人的反应……”
“听你这么说，好像还有点道理。”
“你呀，就是太不愿意与人分享了，你早应该跟局里汇报，定期做心理康复，慢慢就会好的……”
“我怕别人不信，好家伙，你突然跟人说你有特异功能，搁你你信吗？”
“也是，你这个情况有点特殊……那么，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呢？”
“这也是我要和你商量的，我想，董剑青这边不能不查，他和背后的组织肯定有更大的阴谋，而且我怀疑和陈月有关……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先重点调查鬼杀案，因为董剑青，或者说六角星组织的目的不是阻止我们破案，而是在和我们叫板……其实这并不冲突，只有我们尽快把鬼杀案破了，才能让他们尽快现原型……从某种程度上说，董剑青真正的目标是我，他们在和我玩一场游戏，我们赢了他，他就会跳出来……”
方瑾瑜对陈年的分析表示赞同，随后问陈年下一步的计划，陈年一二三四，如此这般讲了一通。
两天后。
陈年回到组里，第一时间与大家探讨案情进展。
高放先说：“按陈队的吩咐，我全面调查了孙小乙的身份背景和社会关系，发现孙小乙高中毕业时报考了警校，当时成绩也很好，但最终被富家子弟顶替了，从此对我们这个职业有仇视和偏见……孙小乙进入布拉德集团当保镖是通过郭奎，郭奎这个人我就不用多介绍了吧，他们二人是在孤儿院认识的，郭奎比孙小乙年长几岁……孙小乙在给宋德龙当保镖时办错过一件事，被宋德龙下令做掉，但很显然没有成功，而这个情况很可能宋德龙并不知情，之后的孙小乙化名孙增，东躲西藏……孙小乙没什么朋友，不过我们还是发现了他和一个人的关联，就是他……”
“张扬？”陈年看到高放在白板上将张扬的照片圈了起来。
“没错，张扬。”高放继续说：“我们知道孙小乙当过跆拳道教练对吧，这个张扬，三年前曾跟孙小乙在同一个俱乐部学习过。”
“这个张教授看着文质彬彬的，故事还挺多！”
“我们走访过当年那家俱乐部的负责人，据说他们二人只是点头之交，除了名字共同出现在学员通讯录上以外，没见过其他任何接触，孙小乙孤傲，几乎不跟任何人打交道……但是，我们查了张扬最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
“有和孙小乙联系的？”
“不是，确切地说是还不能确定，我们对张扬频繁联系的号码逐个做了筛查，发现有一个陌生号码比较可疑，我去调查了，是一个电话亭，老板对孙小乙的样貌有些印象……”
随后，周克俭补充了对张扬的调查结果，他说：“桦江师范那个校办主任，大家还有记得吧？”
“就那个戏特别多的老头？”陈年说。
“对，我又调查了一下，他其实是张扬的远房表叔，他说张扬经常会回到出事的女生宿舍，拿着那个随身听，一听就是一下午……”
“怪不得上次我们去的时候，随身听的电池是能用的。”方瑾瑜说。
“嗯。”大周继续道：“校办主任交代，有一次他无意中听见张扬给方媛打电话，说什么你有病就去治，别再给我找麻烦，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之类的……”
听着同事们的介绍，陈年频频点头，但好像仍觉得欠点什么，一时又说不上来，思忖了一会便问张扬和孙小乙现在分别是什么情况，方瑾瑜告诉他，张扬一直在监控范围内，孙小乙还是下落不明。
“好吧，那我们就再会一会这个年轻有为的张教授。”
陈年说罢看向窗外的天空，光天化日的，竟然有半个月亮隐隐约约地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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