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到了七月中旬,海城E局总算是在年前将各类问题整理出头绪,该谈合作谈合作,该走关系走关系,短短一个多月就把与几个重量级世家的交际模式梳理出个雏形。明眷这种借调来又有大人物护着的警员,都累得只想闭着眼睛睡觉,别说那些忙了几个月囫囵觉都睡不上一个的基层员工。
霍震山仰头靠在椅子上直哼哼,哼着哼着就打起呼噜。平时清冷淡定的小司,眼底青黑色的眼圈仿佛熊猫族本家一样。
明眷推推如同一尊佛像的小司,“要不你去寝室休息休息?”
小司呆愣地看着电脑上最后一个文档,游魂一般说,“还剩最后一份报告,打完就能放假了……”说着还“呵呵呵”冷笑起来。
明眷一声不敢出,猫回沐清身边,拿出一副耳机,插在电脑上,不再公放小猪佩奇在坭坑里蹦蹦跳跳的声音。
“干什么?”沐清不喜欢戴耳机,伸手扒拉开明眷,很有章法地说,“办公室环境不能太安静,容易压抑,增加点白噪音工作效率更高。”
霍震山这边打出一个响亮的鼻涕泡,被突然响起的手机声一下子惊醒,“……沐队长说得对。——喂?”
听完电话的霍震山带着没睡醒的迷茫,看着明眷,“明队长,岚市市局那边,最近跟你联系了吗?”
“市局?一直都有联系,怎么了?”
霍震山挠着下巴,“门卫说,有个人一直徘徊在E局门口,智能系统检测出来的身份……是岚市市局副局长齐大伟。”
“啊?”
明眷一边往外走,一边使劲儿敲敲手机,“没坏啊,齐副局过来怎么会不跟我说?”
海城E局对外的形象就是一个破败的办公大楼,一扇生锈的大铁门,一个空空的门卫岗楼。
果然,明眷在大门口看到穿着二股筋背心、戴着大草帽的齐大伟,打眼一看还以为是进城卖瓜的瓜农。
“齐齐、齐副局?”
蹲在E局门口的齐大伟吓一跳,和同样懵圈的明眷对视半晌,才说出话来,“吃、吃瓜吗?”
这位“瓜农”手里捧着砸开的半块西瓜,身边还堆了几十个溜圆的虎皮瓜。
“哎哟我说齐副局,你来一趟也不打个招呼,要不是E局智能化水平高,你打算在门口蹲一天吗?还不给你晒秃噜皮了?”
明眷把齐大伟引入办公室,抱怨道,“你说你一个厅级干部,怎么到访一点也不讲究?”
“感谢齐副局,这一车西瓜可真是来得及时,我这就给各个部门发西瓜去!”
霍震山刚才还一副要累死的表情,在外人面前是半点不露,亲切真实得就像几辈子没吃过西瓜。
明眷白他一眼,也不好当着老上司的面戳穿他,“齐副局你来也不给我带点值钱的东西,送一车西瓜怎么回事?你改行了吗?”
以前敢这么说话,明眷肯定会被齐大伟拎着警棍追得满市局跑,结果今天齐大伟心事重重,还真给明眷解释一句,“我到门口才想起来,空手不太好看,旁边就一个卖瓜的,我就都买了。”
几个月没见,齐大伟想是没有明眷在身边气人,下巴明显圆了不少,但配上这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明眷觉得很不自在。
“齐副局,你这是不拿我当自家人了。”明眷没背着沐清,把齐大伟拉到办公桌边坐定,“大过年的,你不在家里好好过年,跑到E局来专门找我,肯定是有大事。”
齐大伟摸着膝盖沉吟半晌,“……的确是有个事,想跟你商量商量。但是……”说着还用眼瞥着沐清。
沐清摘下耳机,“嗯”一声算是打招呼,又接着看她小猪佩奇去了。
霍震山和小司都是人精,早看出不对劲儿,打个招呼不知溜哪儿躲着去了。办公室就剩下沐清嚼锅巴的声音。
“眷儿啊,这次来找你纯粹是个人问题,本来没想惊动E局的各位。”齐大伟打量着与外观完全不同的高科技办公室,忐忑不安道,“想必你也听说过,我当初是从京里被下放到岚市的。”
三十年前,齐大伟是京里反贪部的一个青年干部,学历高、发展平台高,前途无量,但因为一起案件让他蒙上受贿的污点,这件事整个岚市市局都知道,但新晋小年轻还是不清楚个中细节。
明眷不好跟老上司说这些闲话,“年轻时候谁还不犯点错误了,这么多年,您老人家在市局就没有不尽心的,谁还能拿着几十年前的事说?”
齐大伟左思右想,牙根都咬酸了,才憋出一句,“当年的事,可能跟E局有关。”
一托盘切好的西瓜端给沐清,明眷顺手拿过一块往嘴里一塞,“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惊讶。”
吃了人家的瓜,就不能假装没听见。沐清摘下耳机,含混不清地说,“除了穆海和霍震山,知道最多的就是我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莫名上门的副局长同志,将三十年前那些发生在京里的案件娓娓道来。原本是一起贪污案,因为数额巨大,又正撞上神州法治建设改革,涉案的几个京里有身份的官员纷纷落马。
齐大伟那时候只有二十四岁,是反贪部引进的第一批高学历大学生干部,负责调查的嫌疑人因为惧怕后果,趁刑警不注意跳窗自杀,那时候管理不够严格,也没追究在场警员责任,更没人把责任推诿到他这个青年干部身上。
但齐大伟始终觉得很不对劲,这个跳窗的官员本就不是案件的核心人,即便是法律制裁也有限,自杀来得太突兀。他把这个疑问说给一同办案的三位同事,几个小青年一拍即合,决定顺着这条线再调查一番。
结果第二天齐大伟就被上级约谈,当即扣留到反贪部部长办公室,要求他交待与跳楼官员的关系。
“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我是办案的,怎么会和嫌疑人有关系?哪知是那官员的家属举报我,说我向他们索贿,往来书信和录音都有,容不得我辩解。那起案子还没有结论,我这个索贿的罪名倒是坐实了。”
说起三十年前的旧事,齐大伟万分惆怅,拍着膝盖说,“眷儿啊,这件事是我的一根刺,这么多年都过不去。最近我得到消息,说那起案子跟海城E局有些关系,我本想着过年等你回岚市述职再跟你提,可就是坐不住,一不留神就溜达到E局门口了。”
明眷心说,这高铁也要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您是怎么溜达来的?
“齐副局,你一贯教我谨慎行事,若不是有证据,你也不会直接上门。还有什么细节没告诉我?不用担心沐沐…沐队长,这件事如果真是和E局有关系,穆局长那边也不会放着不管的。”
齐大伟在刑侦口数十年,自然知道里面的道道儿,一起三十年前早有定论的案子,绝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重新调查,不说出点实锤是真的撬不动E局。
“当时那个官员有个女儿,在他跳楼当日就失踪了,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而且……这件案子不是孤例,我知道的同类案件就有四起,都是那起贪污案涉及到的官员,家里都有年轻孩子失踪。”
明眷一愣,心念电转,“齐副局,三十年前的案子忽然有了证据,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是谁给你的这些消息?”
齐大伟沉甸甸的目光看着明眷,闪过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童新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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