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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洗手池上面的镜子,许熙颜淡定从容的看着旁边的人,梁晨景依然默默的洗着她的手,认真而仔细。
“你这超脱的境界练的是炉火纯青啊!我真的挺佩服你的,要是有人拉着我的前男友招摇过市,我一定一杯硫酸就泼上去了,一点也不犹豫!”
梁晨景终于抬起头,镜子里的美人丝毫没变,还是像以前一样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就算是手术室里的探照灯从她脸上一分一毫的划过,估计也找不出什么缺陷。而自己呢?苍白的面颊,无神的眼睛,比起来,真是相形见绌!怪不得,结局会是如此这般。
“我不想泼你任何东西!前男友就是过期的垃圾食品,根本没有留下的必要。别人拿去,自然是万幸!”
许熙颜觉得当年那个口齿伶俐,张牙舞爪的俏阿景又回来了,那个让何天心心念念的景景。
“梁晨景,你真的变挺多的!反正这次我们回来就不走了,以后常聚啊!也欢迎你到我们家做客,我爸爸还常念叨你呢!”
“好,代我向许老问好,有时间我会去看他老人家的!”
梁晨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好,最起码要让别人觉得她很好,尤其是那个人。
刚走出卫生间,就看到一脸焦急的梁晨风找了过来:“姐,你没事吧?”
“没事!”
看到梁晨景后面的人,他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将姐姐护在身后,毫不客气的说:“离我家阿景远点!甭招惹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要怎么不客气呢?作为老朋友,问候一下是基本的礼貌吧!梁晨风!”许熙颜一点也不怕他的警告。
“哼,你和那个人狼狈为歼,男盗女娼,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遭遇小三,不育不孕,婆媳不和,鸡飞狗跳!”
“梁晨风!”许熙颜终于怒了:“别太过分!”
梁晨景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的说:“走了,阿风!”
梁晨风不再说话拉着她就往包间走,就连和何天擦肩而过的时候也面无表情。何天走到许熙颜身边,轻轻叹了声气:“你这又是何必?”
许熙颜冷笑着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她在十六岁就认识的男人,十年了,可是她还是不了解他,一点也不了解。无论是大学里里沉默寡言的他,还是读研时温暖如风的他,又或是在国外这些年冷酷清冷的他,她根本就不曾走进他防线里一分一毫。
“何天,有时候,我真是恨极了你!”
哪来无缘无故的恨呢?许熙颜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又能怎么办?就像郑同说的往事不可追,往事不可追,往事追不得。
聚会结束的时候,酒瓶七七八八零落一地,梁晨风早已喝多,梁晨景吃力的搀着还在不停嚷着的他,郑同也是用仅存的神智把这些同学送到楼下,只有何天,看起来貌似还是原先模样,郑同低声嘀咕:“你这小子,酒量见长啊!”只有梁晨景知道,脸色泛白的何天怕也只是强撑着而已。她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管别人了,梁晨风的状况真是糟糕透了。
周然问道:“要不要我送你们?”
“不用了?你也喝了不少,回去小心点,我可以的。”梁晨景很努力的维持着笑容。
“哎,我说。”郑同的口齿已经有点不清了:“你们常来我这聚啊!”但他还是吩咐服务员给喊来了几辆出租车,大家各自上车挥手告别。最后只剩梁晨景姐弟还有何天和许熙颜。
“你们?”郑同觉得自己脑子真的要短路了。
“哦,我们开车了,我会送何天回去的。”许熙颜倒是神智清醒,她又似笑非笑的问:“阿景,要不要我送你们啊?”
“不用?我可以开车。”梁晨景扶着梁晨风就往旁边的停车场走去,何天眯着眼睛,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直到那辆大众的影子隐藏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梁晨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直到眼睛模糊看不清路,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哭了。把车停在路旁,整个人伏在方向盘上。
那个人一点也没有变,可是怎么就感觉面目全非呢?明明还是之前的模样,她甚至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角的那颗痣。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她以为会很艰难,她一直不敢想两个人再次相遇的场景,怕自己会失态会失控。可是今晚,她表现的太好了。不过如此罢了!那个人又是什么洪水猛兽呢?不是照样不能伤她分毫么?可是,可是,为什么胸口有个部位会那么疼呢?疼的呼吸不了。究竟是为什么呢?那个人就在自己面前,可是自己却再也走不近了!
终于,她嚎啕大哭,手紧紧抓住胸口,这些年,好像所有的苦都尝了,她都以为自己已经练就金刚之身了,可是原来,最苦的莫过于,你再也拥抱不了你的爱人,而他却近在眼前。原来还是那么痛,像最开始的痛一样,一点也没愈合!这些年,一点也没消失。
梁晨风是被哭声惊醒的,他看着姐姐,还是不行么?那个人的杀伤力真的那么大?他不知所措,这些年,面对姐姐,他最大的感受就是不知所措。
接到梁晨风的电话时,谢溪已经睡了,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的起身开车去接他们。谢溪到达地方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
梁晨风倚着车身在吸烟,地上的烟头散落一堆,烟雾飘渺,倒看不清他的表情。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里面的女子依旧在哭泣,身子在不停的颤抖。
谢溪走下车,拔了梁晨风嘴里的烟,他没反对,只是用手指着车子:“你看看她,哭半个小时了,我不敢劝。”
“她这几年太憋屈了,哭一哭未尝不是件好事。”
“你还是劝劝吧,我怕的很!五年前就这样。只是哭,什么也不说!”
谢溪叹了口气打开车门,她坐了进去,双手环抱着梁晨景,轻轻温柔的说:“阿景乖,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梁晨景依旧在哭,声音已经嘶哑,听起来特别悲戚。作为一名心理医生谢溪见过很多病人,可是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觉得难过。怪不得父亲总说自己不适合当医生,原来自己还是是不够冷静。谢溪摇下车窗,对梁晨风说:“你过来把她抱到我车上,先回去再说!”
梁晨风搓搓冻僵的手,这城市的冬天,真是要把人冻死啊!他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那边,打开门,小心翼翼的把梁晨景抱出来。梁晨景没有反对,只是还在小声的抽泣。谢溪在后面细心的把车窗关上,把车锁好。
终于把梁晨景安抚睡着,谢溪揉揉肩膀,顺手把门关上。梁晨风躺在客厅的沙发里,出神的看着天花板。
“你也睡一会吧,明天还要上班,我照看她就好了。”谢溪从卧室给他拿了毯子。梁晨景这间房子是一室一厅的小户型,他只能在沙发上休息。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逼她去参加聚会了。”梁晨风无比懊恼。
“那个人回来了?”谢溪小心的问。
“我真想杀了他!”梁晨风口气的凶狠吓了谢溪一大跳,她顺了顺气,才说下去:“以毒攻毒未尝不是好的,迟早都是要见的。我真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这么狠心,你杀他之前能不能先让我见见啊?”
梁晨风用个抱枕狠狠按住自己的脑袋,闷声闷气的说:“不值得!”
谢溪觉得好气又好笑,这大半夜的,给她打电话时是一点也不客气,不谢就算了,现在还敢以这样的态度对她,太欠扁了吧!
梁晨景做了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自己扎着短短的马尾,笑靥如花,灿若星辰。
第一次见到何天是在自己念大三的暑假。学校要求必须到医院见习,梁晨风靠着学生会主席积累人脉,终于使得许老答应他们去神外。神外的许老在学校是个传说,每年想考他的研究生的人不计其数,可最终能考上的寥寥无几,许老一直坚持宁缺毋滥,据说有一年,他一个研究生也没要。传说,医院正在建的外科大楼就是许老一个课题建起来的。传说,许老每晚都会看书到深夜,然后第二天查房时若是问的问题学生答不出来,必定会被骂的狗血临头。传的最神乎的传说莫过于许老那惊为天人的女儿。传说归传说,真正见到许老时,梁晨景偷笑说:“不就是个倔强的小老头么!”
他们去门诊的时候,许老还没上班,诊室里只有个穿着白大褂的男生在低头看书。
“何师兄这么认真!”梁晨风屁颠屁颠的和那人打招呼。
那人抬起头,梁晨景只觉得呼吸停了,就那么一眼,她就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这辈子就栽在这人手里了,不需要任何验证。梁晨景后来看到这样一句话: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欷歔不已。
何天并没有能让人一见钟情的外貌,以至于后来梁晨景向他描述这一天的场景时,他总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可是,这世界,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击中你的心,和优秀无关,梁晨景等了整整二十年,终于,让她遇到了。这究竟是她的福气还是祸水呢?谁也不知道。
“哦,来了!许老过会就到,你们先准备下!”何天说完这样一句话就继续看他的书。
梁晨风耸耸肩,把白大褂从包里拿出来,低声对梁晨景说:“他就是这样的怪脾气,其实人还是很好的。给你衣服!”
梁晨景接过衣服,没有直接穿上,而是走到认真看书的男生身边:“你好,我叫梁晨景,很高兴能认识你!”
何天终于抬起头,面前的这个女生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卡通图案短袖衬衫,扎着短短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笑起来很灿烂,像是一抹阳光铺面而来。
“你好,何天!”
这就是梁晨景给何天的第一印象,开朗,简单,温暖。所以,他才无法接受那个瘦弱,阴郁,沉默的梁晨景。
你好,何天。何天,何天,何天!就算下班后,梁晨景还在念叨这个名字。梁晨风终于忍不住了,他一个刹闸,梁晨景受惯性影响直直撞倒他后背。
“脑残啊你!”一边揉着被撞的生疼的额头一边毫不客气的骂道。
“梁晨景同学,你能不能温柔点?你这个样子怎么嫁得掉?都二十年了还没找到男朋友,到时候还不是要拖累我?”
“呸呸呸!”梁晨景戳着他的脊梁骨:“追我的人不要太多,宁缺毋滥懂不懂啊?就算嫁不掉我也不会拖累你,就你这样的花花大少,拜托,你有本事别让我去帮你解决你那些花痴一样的女朋友啊!”
看着梁晨景得瑟的模样,梁晨风一个爆栗子打过去:“你不花痴,你看你见到何天的那副模样,口水都淹没整个诊室了!真丢我的人!”
“那,何天有没有女朋友啊?”
“不知道!”
“梁晨风,你再敢这样对我说话,我就告诉爷爷大伯大妈,说你欺负我!还有你交了个暴露狂女友!”梁晨景恶狠狠的伸出拳头。
“算你狠!”梁晨风一副不情愿的表情:“没有,你真喜欢上他了?就见一次面?”
“当然。”梁晨景觉得心里的欢喜都要满出来了。
“可是。”梁晨风立刻反对说:“虽然,何师兄很不错,优秀,正直,长得嘛即使没我帅但还算五官端正。但是,但是啊!他这个人像个机器人一样,没有喜怒哀乐的,每次见他都这样一副全世界得罪他的表情。而且,他满脸写着四个大字:女色勿近!哎,他不会喜欢男的吧?”
“梁晨风,你找死啊!”梁晨景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脚,疼的他哇哇直叫。
“我觉得这样很好啊!最起码不会像某人一样拈花惹草。话不多很好,我话多可以弥补。长得不帅比较有安全感啊!太好了!哎,阿风啊!我决定这辈子只喜欢何天了!”
“我决定要去追何天!”
梁晨景宣布去追何天的那一天,天气出奇的好,以至于梁晨风被太阳晒得觉得自己眩晕了,这姐姐,疯了吧!像梁晨景这样的女生,从来没有主动去追求过什么,需要的东西自然有人送到身边,从小遵循女孩富养男孩穷养原则的梁家,对梁晨景的宠爱已经到了溺爱的程度。她这样的人,总是难免以为只要我伸出手,你就应该乖乖走到我身边。
她没想到,何天恰恰是和他相反的人。所以,她才会喜欢的那么辛苦。2010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上,歌坛天后王菲复出,唱了一曲《传奇》惊艳亮相。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
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
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想你时你在天边
想你时你在眼前
想你时你在脑海
想你时你在心田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
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
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
我一直在你身旁从未走远
梁晨景抱着枕头,咬着枕边的花纹,泪水打湿了一片荒芜。如果她知道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么辛苦,是这么伤心伤肺的一件事,她一定不敢再那么轻易的就决定喜欢那个人,更不会堵上自己的一辈子。一辈子那么漫长,漫长的让自己都快挨不下去!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只是因为多看了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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