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缘出了清河府，风景和心境瞬间不同于往日。
这是李修缘第一次出清河！
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讲，这是他觉醒后踏出世界的第一步，因此走的并不快。
他在留意周围的风景。
往前延伸的蜿蜒小路、顺着小路延伸有散落的村庄、河流、芦苇、山丘、绵延而奔走的山峦、云端、云端之上……
所有的风景收入眼底，李修缘低头，路还在脚下，刚走出二三里地。
与其说这次柳城之行，是梦境中的呼唤或城隍爷相求，倒不如说是看世界的机缘。
不单是从不同的山川草木、日升日落中感受灵气，也不止从芸芸众生领悟人间道。
李修缘听闻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尤其乱世中，藏于深山修炼的精怪，总会出没。
或者洞中百年、千年的大修，也会随天道气运流转，从洞中走出，寻找机缘。
李修缘一直认为，人间是包罗万象，极为复杂的综合体，多听、多看、多经历、才能形成对于道的理解。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牛叫声，和牛车的嘎吱声从背后传来。
李修缘回过神来，看到一个老汉正架着牛车拉着一车柴草，缓缓行过。
他走上前，“老人家，可否搭我一段？”
老汉见是个书生，客气道，“先生只管上来就好了，您这是要往哪去啊？”
“柳城方向！”
李修缘手掌一搭，跳上了车，回应老汉时往前方看了看。
“您要往柳城？路上可不太平！”
老汉有些吃惊。
“无妨，我有清河府曹县令的文书和通关文牒！”李修缘客气一句。
“嘿，您要是遇上了流民草寇，文书和通关文牒管什么用，他们可只认钱！”
老汉沙哑着嗓子笑道。
“我虽是书生，却会点拳脚功夫，这回推脱不开，非得要去一趟！”
李修缘谢过老汉好意，解释道。
“那您可得小心着些，少走些官道，宁可绕路，或者翻山越岭！”
老汉好意跟他讲道，“若是遇到战乱中的村镇，您可别随意去借宿！”
李修缘好奇道，“这是为何，翻山越岭也未必安全，山中不是有草寇山匪么？”
“嘿，看您就不怎么出门！”
老汉笑他一声道，“附近村镇还好，若出了清河府管辖地界乱的很！”
“哦？怎么讲？”
李修缘饶有兴致问道。
老汉侧过头道，“那里的村镇，不是遭兵乱就是遭匪乱，村里尽剩下些老弱妇孺，都穷疯了，您这身装扮进去，不得将您劫了！”
“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李修缘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逻辑。
老汉起了话头，便多说几句，“前些日子就有商队被劫了！”
“好像还有几伙江湖人，估计是夺什么绝世秘籍，杀的很凶，也是往柳城方向去了，您可得留心着点！”
李修缘都一一记下了。
他原本的打算，也是尽量走小路，或者绕道翻山，据城隍爷所说，败兵劫掠百姓，落草为寇的也不少。
老汉指着前面道，“我就住在前面三五里的村子，只能拉您到村口！”
“多谢老人家了！”
李修缘谢过，便躺在柴草上闭目养神。
老汉在牛屁股上扬了一鞭子，回头看一眼李修缘，喃喃自语，“奇怪的书生！”
现在这境况，居然去柳城，看他从容的模样，似乎不像寻常书生。
在老汉印象里往柳城方向去的，大都是些犯险走货的商队，获取高额利润。
也有些像是江湖人士，听说受附近大户或者官府张榜护院，缉凶、甚至参与战争。
书生去柳城为何？他搞不懂！
李修缘也不是闭目眼神，是在体内的书库中搜寻修炼的法门。
反正秘籍都搬进了身体，一边行路便能一边翻阅，倒是什么都不耽误。
摄入体内的秘籍，都留有书目供他寻找。
将书目浏览一遍，李修缘挑选了一本《导引术》，是修行的入门书籍。
所谓导引术，便是引导气息运转，包括导入灵气、引导气息在体内运转。
算是炼气的基础功法。
李修缘将《导引术》提出来，灵气所凝聚的字符便一行一行在脑海流动，嵌入记忆。
他按照法门将摄取周围的灵气，然后在身体中依着记载的路线引导。
此地处在旷野，又无灵山，李修缘施展时仍旧不断有灵气汇入。
结果如他所料。
在运行中，脏腑、穴位的变化都对应这方天地运行的规律。
李修缘在瞬间察觉，身体融入天地，成为一叶孤舟一般。
在感悟天地浩瀚的同时，也察觉自己不过是苍茫之中的一个蜉蝣而已。
随着越来越多的灵气汇入，李修缘诧异他摄取灵气，会这般轻而易举。
同时又刻意放缓了摄取的速度，过多的灵气汇入，淤积于身体，无法及时导引，反而对脏腑形成了冲击。
当灵气匹配身体可承受时，李修缘按照书中的呼吸之法开始运行。
或短促，或悠长的吐纳中，灵气在四肢百骸游走，意识中浮现天地轮廓。
运行一个周天，他吐出浊气，清气往下沉降注入丹田，便成为可调用的所谓灵力。
老汉架着牛车，总觉得周围有些不同，却说不上哪里不同，呼吸顺畅了，心情忽然就莫名愉悦起来。
他下意识回头看着书生，仍旧在紧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真是怪了！”
老汉眼中浮现出一股茫然。
他看到了书生，但感觉看到的不是书生！
走神的瞬间，牛车的后轮毂压过了一块石头，咯噔一下，牛车倾斜，眼看着要侧翻。
老汉惊呼一声，但跳车显然来不及。
李修缘在不知不觉中，渐入佳境，并未察觉眼前的变故，只是下意识挥了挥手掌。
行将侧翻在地的牛车，好似被一股力量托了起来，轻飘飘的斜着走一段路，随后缓缓的落正在地面。
拉车的牛鼻子喷气，显然也没搞清楚，它只有两只脚着地，怎么拉着车走过来的。
老汉惊讶的看着书生，他仍旧闭眼，包括牛车要侧翻的刹那，都不曾睁一下。
“这……先生是……”
老汉疑惑不解，心中大骇。
许是猜出书生的身份，不敢去打扰。
咕咚，他咽口唾液，便坐直了身子，小心谨慎的驾车，生怕颠簸，惊扰先生。
到了村口时，老汉跳下车，书生仍旧闭目神游，他静静的站着，等先生睁开眼。
李修缘却陷入奇妙中不能自拔，身体的小天地在不断被扩充，与天地一同延伸。
气息游走便如云走、风行、川流，脏腑穴位随之发生变化，如雪融、花开，如五行相生而变、四季轮回枯荣。
从种种变化，以及从变化中，可能得到的延伸，李修缘觉得他身体内，甚至可以酝酿雷霆雨露，或一念撼动山河！
在灵气纷纷摄入体内之时，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但也有如履薄冰的危机感。
李修缘猛然颤抖，睁开了眼。
“先生，您醒了？”
老汉弓着腰，往前挪几步，小心询问。
“已经到了？”
李修缘坐了起来，看老汉的样子，似乎是等了他许久。
当即抱歉道，“不小心睡过去了，耽误您事了！”说完赶忙掏出几个铜板递过去。
老汉连连退却道，“能拉先生一程，是老朽的荣幸，哪敢收先生钱财！”
“为何不收呢？”
李修缘眼中也迷茫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么？老汉对他及时恭敬，又是惧怕的。
“这钱您应得的！”
他硬是把铜板塞进了老汉手中。
“先生，您看这……”
老汉回想刚才李修缘身体的变化，更胆战心惊，“收了先生钱，不会遭天罚吧？”
“遭天罚？”
李修缘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笑了出来。
“自然不会，或许，这几个铜板，会是一场机缘也说不定，您说呢？”
老汉从李修缘眼中，看到一抹类似天光的光华，浑身颤抖一阵，深深的鞠了一躬。
“不仅是机缘，或许还是福泽！”
李修缘单手将他托了起来，“前面一段是缘，此刻便缘尽了，我该跟您告辞了！”
“哎，先生，前路万万小心！”
老汉不忘嘱托一句。
李修缘谢过，径直而去。
他仍是徒步而行。
城隍爷曾说过，柳城战事有修士参与了其中，而且通往清河的大路，几乎被断。
李修缘有点御空的能力，借一次力，能飞行半里左右，但不便于使用。
若是不小心被修士或者北梁军发现了，能不能走到柳城就另说了。
被当成谍者或斥候就更麻烦了。
况且，他不急着赶路！
若真如城隍所说，柳城有仙缘，等的就是他这个书生，那就更不着急了！
且让它等着！
若柳城事本就与他无关，李修缘只需找到梦中呼唤他之人，还有鬼首领的幕后之人，便算是完成了柳城之行的目的。
北梁军攻的猛、城隍尚且有几个将军在柳城候命，他更不急于前往。
从柳城周边的蛛丝马迹探寻，柳城的城隍和北梁军压迫下，终会逼他现形。
李修缘根据自己的推断，城隍爷亲临都不能找出鬼首领背后之人，或许他的痕迹，本就不在柳城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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