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启的眉头从陆池说话开始就没平整过。
他五官较劲的厉害，让人一看就知道，内心在做着痛苦挣扎。
陆池十分乐意见到这些。
他斜倚着身子，一只腿悠闲的晃荡起来。
“不着急，可以慢慢想，我绝对不会耽误裴少练车的时间。”
裴启的表情这下更加凝重了。
他只能想到是苏沫把自己的近况告诉了陆池，可他忍不住想，沫沫到底还说了多少。
是不是把裴家的家底都透给这个男人了呢？
一股危机感从裴启心中萌发。
陆池招手叫来助理给他点一杯咖啡。
二人眼神交互，助理似乎不赞成自家老板去拉裴家人下水的决定。
他见多了那些世家的人最后为他们的小辈擦屁股，会做的多绝。
一个不小心，陆池就会万劫不复。
而陆池只是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助理回忆起办公室里，陆池说的话。
“他会同意去试探，去反目成仇的，因为他只有这么做才能洗脱自己差点害死叶绯的罪恶感。”
“试想一下，你过失杀了一个人，是不是会主动去脑补他是罪有应得？”
助理的怀疑随着裴启的沉默不断加深。
“叶绯就是我小姨，如假包换，你如果对这点有异议，自己去问别人，反正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
裴启气呼呼的说完，一口气干掉了眼前的咖啡。
陆池的笑脸产生一丝裂缝，因为他居然没在这个少爷身上看到一丝异常。
还是说他真的蠢到还不知道叶绯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个女人，他去查了，从发现她影响了自己人生轨迹的时候，他就开始查。
可是一切的线索最后都指向了海市。
他压根不信，那是裴度一手制造的。
后面叶家又爆出她是叶家的女儿。
陆池曾经也怀疑过，并且他发现所有人都对这个解释深信不疑。
可他还是不相信，直觉告诉他，叶绯的身份远比这些都要危险。
他还以为能从裴启这里得到什么有用信息，而眼下，看着面前散发着震怒的裴启。
他失望了。
裴启看着陆池的表情，心中冷笑。
想从小爷嘴里套话？我看起来这么好骗？
而且她就算是我亲妈，现在也只是小姨了。
她缺席了十八年的人生，现在不配自己叫她一声妈。
对了，她还是个坏人。
想到这里，裴启站起身，理直气壮的对陆池道，“告诉我她都做了什么？”
陆池都快气炸了，可只能保持一贯的微笑。
“当然是尽干一些毁人姻缘的大事。”
裴启嗤笑，“这算什么？我看不顺眼也能毁几对。”
“既然这样，我只好告诉你一个秘密了，你实在不信，还可以去问问你的好朋友楚天，你总不会认为他也骗了你。”
……
陆池的话很简单，裴启也听懂了。
只是直到陆池离去，他还是怔愣在原地。
似乎无法相信。
他明明是活生生的人，为什么。
他抬头看了一眼玻璃窗外巨大的太阳。
从前还是明媚的太阳，这一刻在他眼里好像变成了纸片，继而变成几个冰冷的字符，他的身体也好像失温了。
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流失，他赶忙低下头，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这下不用向楚天求证，他也相信了，陆池说的是真的。
他……只是一个不真实的人。
刚有这个想法，裴启就看到自己的双手变模糊？
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双手……不行，他不能消失，他还要去问叶绯，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然而双手的透明程度还在加重，就连意识也在削弱。
慌乱中，他记起了陆池的话，“不要幻想，过多的思考，会让你消失。”
他沉下心，在心里不断默念。
他是真实存在的，是真实的。
他有父母，兄弟妹妹。
脑海深处忽然浮现一抹他想了很久的记忆。
放学后，那相配的一男一女的倒影出现他的视线中。
他顺着影子根部看去，去看那对壁人。
“小启，妈妈来接你了。”女人的眼睛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弯成了一个好看的月牙，里面亮晶晶的，让人不自觉的也想跟着笑。
可是裴启多了一个心眼，他趁他们不注意往他们身后看了一眼，发现没有别的孩子跟来，他这才笑着扑到了两人中间。
女人一把将他捞起，“就属你心眼子多。”
他不服气的撅着嘴巴，下一秒，一双强装有力有坚硬的臂膀将他拉离了那个柔软的怀抱。
“你已经二年级了，重死，我来抱。”
……
咖啡厅里，裴启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看到自己的双手变实了。
这一瞬间，生的喜悦彻底将他笼罩，以至于他忘记了眼角的泪水。
他明明有那样丰满的过去，怎么会是假人，他就是真的。
人的大脑很复杂，能够同时处理多个问题。
这个世上其实并不大存在脑子单一的人。
尤其是裴启这样本就继承了优良基因的人。
他通过洗脑和告诫，让自己活了下来。
这是他求生的本能。
而现在他开始追求第二个本能了—为自己脱罪。
他决定去问问叶绯，是不是真的想让大家一起玩完。
转身的刹那，裴启似乎遗忘了一件事。
那天放学后的小男孩其实没有等到他的爸妈，他被永远丢弃在那天了，现在他的大脑也丢弃了他，遗忘了这段事实。
医院里，叶绯正在和赵璃视频通话。
“大沙漠的环境还适应吗？”
赵璃沉默，她身旁原本在专心摆弄调色盘的纪旋忽然抬起头，将一块平板立在摄像头前。
“报告老板，您的儿媳妇最近灵感爆棚，画的沙漠主题系列套装已经够开一次服装展了。”
赵璃心虚的去抢夺，纪旋没敢躲，乖乖上交。
谁让赵璃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她可不敢动真格。
叶绯看着二人相处的这么和谐，忍不住欣慰的笑着，同时纠正。
“是不是儿媳还有一说，但我永远是你叶姨，小璃，我永远尊重你的决定，你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刻意给裴烨好脸。”
“叶绯！”门口，男人压抑着怒意的低吼传来。
叶绯瞟了他一眼，跟视频那头的人道了别，关闭视频，这才重新把视线放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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