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彻口口声声说只要霍青燕松口,他就放人。
聂世昌觉得他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云州霍家,九大贵族之首,其家族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
说白了聂家能有如今的地位,也是当年他爹娶了霍家嫡女霍青燕。
所以当年即便霍青燕执意搬出伯爵府,聂世昌也只能顺其意。
当他来到霍青燕的清庭苑,大夫正背着药箱进去。
他原该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一想到妻子儿女被带去了慎刑司,忍了忍不情愿,举步跟了进去。
“母亲~”他一进门,完全就像换了个人。
“大夫,我母亲没事吧?”
看上去关切无比。
大夫给他整懵,他这刚进来,还没给老太太把脉呢。
瞬间了然眼前的伯爵爷,根本就是假孝顺。
“世昌啊。”霍青燕悠悠转醒地喊了声。
聂世昌赶忙上前,亲力亲为地扶霍青燕起身。
霍青燕却拒了他,改叫秦嬷嬷过来服侍。
“家主,让老奴来吧。”
聂世昌心想,我好不容易孝顺一次,你倒不领情,也罢。
他收回手,把位置让出来。
秦嬷嬷将霍青燕扶起后,大夫也过来照常诊脉了。
聂世昌为了妻儿,只能在一旁干候着。
直到大夫把完脉,他才又故作殷勤地上前询问:“大夫,我母亲如何?”
“老夫人此前应是受到巨大的刺激,只需静心调养两日便无碍了。”
聂世昌颔首,吩咐下人跟大夫拿药。
人走后,聂世昌又来到床前,假惺惺地吸了吸鼻子。
霍青燕太了解他,不戳破道:“好啦,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你去忙吧。”
聂世昌一听老太太要赶自己走,他当然不愿意。
该说的话,还没说呢。
“母亲,都怪儿子来迟,才让母亲受了惊吓,儿子心中有愧。”
霍青燕心知肚明他的来意:“行啦,你的孝心我知道了,我也乏了,你回吧。”
她再次下了逐客令,聂世昌直接装不下去,只能脱口道:“母亲别啊,儿子过来,其实……其实是有事相求。”
霍青燕转回身:“可是为了杜氏跟你那双儿女?”
聂世昌扯了个笑:“母亲这话说的,他们也是您的儿媳和孙女、孙子,您看,都是一家人呢。”
霍青燕冷笑:“一家人……非儿还被你们养了十年。十年啊~就算是养只小猫小狗也会有感情。杜氏跟她那双儿女,硬是把非儿往死路上逼,我可要不起这样儿媳跟后人!”
“………”聂世昌被堵了后话,心想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这老家伙去乡下过了几年也没把霍家小姐的臭脾气养好,讨厌我就罢了,如今还连带厌弃我的妻子跟孩儿们。
我当初做得就没错!
不是至亲,相处再久都是外人!
“母亲,您就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写封信送去慎刑司,否则兰馨、珠儿和宁卓怕是回不来了。”
聂世昌为了杜兰馨和两个孩子,还是选择了服软。
“母亲!”
他一下掀摆跪下。
霍青燕见状,心间泛起陈旧的微酸。
那是辛酸。
想当年,聂世昌何曾不是一根傲骨,无论霍青燕如何苦口婆心劝他向学,他始终觉得自己在害他。
可即便犟性如他聂世昌,也会有替他人奋不顾身,折去傲骨的一天——
那夜雨下的很大,聂世昌就一直跪在院子里。
滂沱的雨水打在少年单薄的身上。
他在等霍青燕松口,让他去见妾室最后一面。
霍家人早就跟霍青燕知会过,说那妾室心术不正,任其与聂世昌相见,只怕会酿成隐忧。
霍青燕也明白,死人的力量有时比活着的人强大。
那妾室要是在临死前跟聂世昌说了什么,她跟聂世昌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可能就如今夜的大雨一样,一去不返。
可最终她还是不忍聂世昌被雨淋。
也不忍见孩子跟生母错过此生最后一面。
她心软了。
松口放人。
等她后悔时,屋外早已没了少年的身影。
回忆远去,再看床前的中年男人。
聂世昌一如过去,对跟自己血脉相连,息息相关的家人无比重视。
他可以放弃尊严,跪求痛恨自己。
霍青燕脑中还能忆起,曾经跟聂世昌手把手教习字,跟他对弈愉快的光景。
就因他心中种下了牢固的根系,认定血亲高于一切。
无论她如何掏心掏肺,对方再也视而不见。
“罢了。”霍青燕收起翻涌的思绪,淡淡道。
聂世昌闻言,以为霍青燕改了主意:“母亲?”
霍青燕:“只要你求得非儿的谅解,我就给你写封信去慎刑司。”
聂世昌一听,立马站起来,连跪都不跪了。
“母亲,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您让我去求非儿?我可是长辈,怎么能干出求孩子的事?成何体统!”
霍青燕看出他是真的动怒了,胡子都气飞了。
她心中不禁生起一丝痛快。
她的非儿刚回府几日就被打成那样,她若不帮孩子挣回这口气,怕是等她撒手人寰,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人能替聂茹非撑腰了。
所以她得趁自己还活着一日,便庇佑那孩子一日。
老子求儿子,很丢人?
那就对了。
“我言尽于此,只要非儿不消气,我就不写信,杜兰馨和两个孩子就多在慎刑司待一日,如何抉择,你自己选吧。”
霍青燕道完,摆了摆手。
聂世昌:“母亲你……”
张管家挡住了他的视野:“家主请吧,老夫人要休息了。”
“……”聂世昌是很清楚张管家的来历跟身手的。
他一直视张管家是霍青燕养的一条狗。
可即便如此,他也硬不过一条狗,只能一甩袖,灰溜溜地离开。
等他走后,秦嬷嬷担忧地问霍青燕:“姑娘,您为何非要家主去向四姑娘道歉?”
霍青燕已经躺下来,闭目笃定的语气:“你们当真以为是齐王让他来求我的?”
秦嬷嬷:“姑娘的意思是?”
“呵,你以为我写封信过去,齐王就会放人?非儿怕是早就与齐王相熟,齐王打着霍家的名义,让聂世昌找上我,实则是想让我把人推去给非儿道歉,我便顺水推舟,照办罢了。”
秦嬷嬷惊讶:“那四姑娘一直身在乡下,如何能结识到天潢贵胄?”
霍青燕睁开眼:“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派人盯着红月轩那边,寻到合适的时机,让人把那孩子唤来,我要亲口问她。”
“是。”
聂世昌气冲冲地从清庭苑出来:“岂有此理!”
他气到不行,一拳砸在柱子上。
身边的管家见状,问:“家主还要去红月轩吗?”
聂世昌转身就要动手似的,管家连退两步。
聂世昌看他怕成这样,终于忍怒下来:“你去库房拿一些珍贵的药材,亲自带人送过去,她若懂事,你就趁机透露给她,让她去劝清庭苑的那位写信给慎刑司。”
管家:“若是四姑娘听不懂呢?”
聂世昌一把拽过他的衣襟:“她若听不懂,你就去慎刑司陪夫人、姑娘和公子,陪完了也不用回来了!”
管家忙不迭地转身就去库房张罗。
聂世昌气得眯起眼缝,完后看了一眼清庭苑的方向,再次拂袖离开。
红月轩。
聂茹非回来后,就趴在了床上,地上全是换下来的血衣。
竹欢一面哭一面给聂茹非上药。
“呜呜呜……姑娘这是遭了大罪了,夫人、二公子和三姑娘为何这般对您?还有那小侯爷,竟然公然指认您跟齐王私下有什么,简直就是把姑娘往死路上逼……”
聂茹非:“好了,你别一边哭一边给我上药,一激动手劲都大了……”
看到聂茹非直皱眉,竹欢知道自己弄疼她了,赶忙道歉:“奴婢该死,请姑娘责罚。”
她迅速退到床边,跪下。
聂茹非没精力看她:“起来吧,赶紧给我上药,我想睡一会儿。”
竹欢点头:“好。”
她连忙起身,回到原位。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动静。
“四姑娘,家主派小人来探望您……”
竹欢:“姑娘,是许管家。”
聂茹非眼眸中的困意消了一半:“把帘子拉上,再让他进来。”
竹欢照办,不多时,许管家带着四五个婢女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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