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互相客套了一番之后,又按照东洪当地的习俗,你来我往地互相敬酒,但孔德文从根本上来说也是一位知识分子,他虽然喜欢喝酒,但从不贪杯,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一行人吃过晚饭,孔局长倒是提议,到小院里转一转。
陪孔局长,自然是不需要浩浩荡荡,让一众领导都离开之后,孔局长专门让胡延坤留了下来。
夜间的县委招待所很是安静,院子里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月光下伸展着,像一双双干枯的手,想要抓住些什么。招待所门口的两盏路灯昏黄的光芒,被风吹得微微摇晃,门卫室的大爷,正和几个厨师围坐在火炉旁,嗑着花生聊着天。
喝了酒,倒也不觉得天冷,但寒风袭来,还是裹了裹身上的风衣。孔德文因为和李显平关系不错,就主动提及说道:“朝阳县长,我在市里的时候怎么听说县里和显平之间有些不愉快啊?好像是政法委正在调查公安局长开枪的事情。”
我看了一眼胡延坤,胡延坤面色颇为平静,似乎调查公安局长,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我回应道:“这个调查开枪的事情本身并没有错,但是孔局长,仅仅是开了这么一枪,就由市政法委组成什么联合调查组来调查,实在是有点言过其实了吧。
孔德文打了一个饱嗝,说道:“朝阳县长啊,现在形势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比如说这个棉纺厂,以前那可是市里面的第一大厂,当时我们的青年教师去相亲,棉纺厂的工人啊,都是爱答不理的。现在啊,不一样了嘛,咱们的老师,听说是棉纺厂的女工啊,都不一定同意。市纪委在棉纺厂已经住了有一段时间了,抓了一个副厂长了。”
我原本以为孔德文是要在政法委和李显平这件事情上来传什么话,但我确是想多了,孔德文谈了些市上的八卦新闻之后,也就回房间睡觉去了。
胡延坤与我送了孔德文,胡延坤抖了抖军大衣,从里面摸出一盒烟,递给我一支之后,我与胡延坤点了火。
两个人站在门口,招待所昏黄的门灯之下,我看胡延坤的侧脸被灯光切割出深深的沟壑,像是被岁月和心事共同刻下的年轮。他吸了口烟,烟圈在冷风中打着旋儿散开,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朝阳县长,孔局长刚才那番话,可不是随口说的。”
我没接话,等着他往下说。胡延坤弹了弹烟灰,火星子落在结了薄冰的地面上,瞬间灭了。“棉纺厂那事,看着是抓副厂长,实则是冲着厂长去的。现在市里的风向变了,钟书记要动真格,谁都护不住谁。” 他顿了顿,扭头看我,眼里闪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咱们县石油公司那点事,多大个事,还值得田嘉明动枪?朝阳啊,我在东洪,也是老干部了,你说,我就是这么一个儿子,何必那?”
我裹紧风衣,听他继续说:“玉生那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以为有我在,天塌下来都能扛。这次挨了枪子儿,算是给他个教训。可田嘉明那枪,开得不是时候啊。” 胡延坤的声音低了下去,“现在政法委咬住不放,明着是查开枪,暗着是想顺藤摸瓜。朝阳县长,你是聪明人,该知道这盘棋已经乱了,乱了啊。”
胡主席的意思是?”
“孔局长留我下来,不光是陪他散步。” 胡延坤深吸一口气,烟蒂在指间燃得通红,“胡延坤将烟头丢在一边,走过去用力踩了踩。拍了拍手走过来,说道:“朝阳啊,田嘉明,绝非善类啊。我这些年,没别的本事,看人不会走眼,你是个好人,但不是个狠人,以后,你驾驭不了田嘉明的。”
说完之话之后,胡延坤沉默片刻,感慨道:“算了,我不说挑拨离间,我想通了,与其等着被人一锅端,不如主动把盖子揭开。明天我就让振山把餐馆的账交出来,该退的退,该认的认。至于玉生……,朝阳啊,给我个面子,收手吧,我愿意主动写辞职报告,给我们家玉生,留一碗饭就行。”
风突然变大了,吹得老槐树的枝桠 “咯吱” 作晌,胡延坤放下话之后,没等我回答,就慢慢走了,寒风吹的他的头发依然凌乱,看着胡延坤慢慢的从旁边推出一辆自行车,兴许是穿着军大衣骑行不便,就这样,推着车走了。看着他的背影,倒是多了几分落寞和凄凉,我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如何办,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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