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像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您知道那笔设备款有多少吗?三百八十万!我拿什么退?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把您的退休金搭进去?还是让我去抢银行?”
胡延坤沉默良久,昨天就已经知道,这些钱,有银行领导的返点、对方厂家的回扣、教育局的回扣、财务科长那女科长又为胡玉生打了两个孩子,再加上在外面建油库存油亏的钱,已经所剩无几。换句话说,胡玉生现在不上这钱,就是想着缴械投降,现在也拿不出钱来。
胡延坤道:“把你外面的油卖了吧。”
胡玉生道:“不可能,我在外地偷偷建库花了多少钱,现在把油卖了,就亏死了,只有等行情好了再卖。”说完之后又道:“爹,咱们翻身,不靠别的,就靠我存的这些油。”
胡延坤无奈,从怀里摸出一张存折,蓝色的封皮已经磨得发亮,上面的 “东洪县信用社” 字样都快看不清了。他轻轻放在床头,手指微微发抖,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家里还有三万,你妈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原本想养老的……”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剩下的…… 我舍了这张老脸,去求以前的老部下、老同学,总能凑齐。只要你能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强。”
胡玉生看着存折上泛黄的字迹,突然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床上。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些光影像一把把小刀子,割得他体无完肤。他想起自己刚进石油公司的时候,穿着崭新的工装,在油罐车前拍照;想起第一次被提拔为科长时,父亲拉着他的手说 “好好干,别让人戳脊梁骨”;想起自己在酒桌上意气风发地说 “石油公司离了我胡玉生就得散架”…… 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最终都定格在田嘉明那冰冷的枪口上。
病房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县供销社主任的老婆,这次手里连个网兜也没有。她看到病房里的情形,尴尬地笑了笑,就开始东拉西扯,从天气说到物价,最后才吞吞吐吐地说:“玉生啊,延坤,这条子田利民不批钱啊。我家强子…… 当初进公司花的五千块,你看能不能……”
胡玉生没等她说完,胡延坤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枕头下拿着存折,就说道:“跟我去取钱吧。”
还没出门,这胡延坤就嘱咐道:“强子妈啊,可不敢说是我给你拿的钱。”
这女人马上道:“延坤,咱们这老交情了,你还不放心我?打死我都不说。”
看着两人的背影,胡玉生长叹一声,抓起拐杖往墙上砸去,拐杖与水泥墙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墙上的石灰都掉了下来 —— 。
“退就退吧。看你有多少钱退。”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绝望的疲惫,“就是蹲监狱,我也不退。”
而县石油公司,田利民的办公室门紧闭着,砰砰砰,听到敲门的声音,田利民捂着胸口,连呼吸都暂停了一会,直到门口传出来:“老田,是我,振山啊,快开门。”
听到是吕振山的声音,田利民赶忙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开了门,开门之后吕振山一股脑的钻了进来,田利民探头往外看了看,没什么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老田!你什么意思?大白天你锁什么门?”
田利民将门反锁, “啪” 地将一叠条子拍在桌上,“胡玉生批的条子全往我这儿塞,钱呢?钱在哪儿?!刚才有个工人家属堵在门口骂我,说我吞了他儿子的入职费,我他妈一分钱没见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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