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鸢转头看了眼,起身走到窗边。
推开窗户,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鸽正安静地立在窗沿上,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信筒。
是暗雨的黑鸽。
她取下信筒,展开里面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是魏千昭的。
力道沉稳,锋芒内敛。
一如其人。
沈时鸢借着窗外透进的清冷月光,将纸条上的内容尽收眼底。
“叶流鼎已死。”
信上一开篇,便是这四个大字,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旧伤复发,走火入魔,还未到剑宗,人便死在了路上。”
没了这个祸害,这天下也能太平几年了。
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沈时鸢轻轻呼出一口气,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
“至于师弟,”魏千昭的字迹在这里似乎顿了顿,“他不愿随我回暗雨。”
“他说,执念已了,恩仇已清,夜水从此不复存在。”
“他与谢安一道,浪迹天涯去了。”
放下了。
这三个字,让沈时鸢的眸光微微一动。
卫影……那个浑身都结着冰似的的男人,终究还是选择了放下过往,走向了新生。
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信的末尾,魏千昭的笔锋变得轻快起来,甚至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喜悦。
“我与央晚,近日将从域外返回蜀中,我准备赴唐门提亲。”
“时鸢,待我大喜之日,可愿来喝一杯喜酒?
看到这里,沈时鸢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为友人感到高兴的笑意。
魏千昭与孟央晚,历经生死,终成眷属。
卫影放下执念,重获自由。
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真好。
可那笑意,只在唇边停留了短短一瞬,便如被风吹散的烟云,淡了下去。
她想到了自己。
想到了方才君九宸离去时,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眸。
想到了他那句沉重的“我是镇南王”。
有人放下执念,浪迹天涯。
有人……却放不下责任,困于庙堂。
而她,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手中的信纸,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别人的圆满,在此刻,竟像一面镜子,照出了自己的痛苦挣扎。
沈时鸢在窗边静立了片刻,才缓缓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她走到桌案前,重新铺开一张信纸,拿起笔,蘸了蘸墨。
笔尖悬在纸上,久久未落。
片刻后,她才提笔写下几行字。
“恭喜。但我已不在蜀中,只能有缘再会。”
“愿君与孟姑娘,白首永偕,此生无憾。”
写完,她将回信卷起,塞回小小的信筒中,重新绑回黑鸽的脚上。
“去吧。”
她轻声说了一句,松开手。
黑鸽振翅,发出一声轻快的咕咕声,瞬间便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沈时鸢关上窗,隔绝了窗外的寒意。
房间里,三个孩子依旧睡得香甜。
可她却再无睡意。
天光大亮时,沈时鸢眼中已无半分困顿,只余清明。
她提笔,写下一封拜帖,送往长春巷。
自梁王落马,梁王妃便搬出了梁王府,在长春巷买了一处宅子。
翌日午时,水月楼雅间。
沈时鸢一袭淡紫色长裙,和喻太妃一早便到了,二人要了个雅间,安静地坐在窗边,烹着茶。
很快,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掌柜恭敬的引路声。
“夫人里面请。”
门被推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走了进来。
正是梁王妃。
她一进来,便畅声道,“小鸢儿,你走的这些时日,可想死我了,这次蜀中之行,可还顺利?”
沈时鸢起身,倒了两杯新茶,茶雾氤氲,模糊了她眼底深处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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