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之前,顾贵妃惊觉所有人都要走了。
沧州节院,只留下一些不愿意挪窝的老人。
顾贵妃不顾一切追了出来,她只找得到顾云舟:“爹……你们当真不带我?”
“你去给你的兄弟们诵经,保佑他们好好往生才是大事。”顾云舟老神道道,“怎么?你的兄弟们为你折了性命,你连念两口经都不愿意?”
顾云舟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起来,“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孝道?!”
顾云舟早就想骂了,骂死她个龟孙!
让她以孝道压小六,他就试试,教她本人被孝道压垮是什么感觉?!
“可是……爹啊……我还没看过孙儿孙女,他们就要走了……”顾贵妃支支吾吾地垂泪。
“爹啊,我还没亲手抱过宝宝他们……”
顾云舟翻了个白眼,他相信自家女儿是真心实意地想抱抱三小只,不是又想歪点子害人。
因为她确实没那个脑子。
“晚了!”顾云舟哼哼,“你之前有这么多机会见他们,偏偏咱们临走时才想起来。”
“之前你到底在想什么?”
一时之间,顾贵妃脸色煞白。
“好好思过几年吧!”顾云舟没好气,“明明儿子权势滔天,媳妇聪慧过人,都是好相与的,怎么一个都不来看你?!”
“等你好好想清楚了,再找人来通知我吧!”
顾云舟不再理她,拂袖而去。
徒留顾贵妃跌坐在地,脸色苍白地嘤嘤哭泣。
她是真的很想摸摸自己的孙儿孙女啊……
…………………………
马车快要开走时,顾云舟轻轻巧巧上了车。
“外公,婆婆有什么事吗?”小荷关心问道。
顾云舟摆摆手:“她能有啥子事?”
“不过是经书有几个字不认识,请教请教老夫罢了。”
顾云舟不愿外孙媳妇再被自家女儿的事情困扰,一把捞起旁边的小虎子,把小虎子举到自己脖子上,“虎虎,一路上风景特别好。”
“咱们走到哪儿,祖爷爷就带你玩到哪儿!”
虎子眼睛睁得特别大:“好耶!好耶!”
顾云舟又转过头去:“孙媳妇儿,此次行程较长。”
“若是你中途想去什么地方,见一见故人,也是可以的。”
小荷颔首,她明白,此去她将登上高位,以后与故人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趁此机会,总要见一见以前的那些人。
……………………
她第一个,去见的是王妈妈和陈管家。
收复并州之后,谢淮对接管并州的官员嘱咐,一定要善待韦家。
其实并不是善待韦家,而是善待王妈妈与陈管家他们。
万事都有取舍,小荷既然说服了云锦和余绍,余绍在云州之战中取得了决定性的战功,她此后就不能再去和王妈妈、陈管家相认了。
两者有仇,她要有信用。
不过她专门留了一天,在暗中去看了王妈妈和陈管家。
两家已经从韦家分了出来,他们毗邻而居,一直照顾着韦夫人。
王妈妈和女儿开了个绢花店;陈管家则和儿子在一个小酒楼给人当掌柜。
失去了巨富身份之后,他们一直很努力地活着。
政权的更迭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影响,反而是谢淮抄家了许多贵族之后,他们的日子好过多了。
谢淮与小荷一道去的,两人在王妈妈与陈管家做伙计的那条街,从白天待到了夕阳西下。
最后在两户门口,各放了一袋银子。
上面留下了两者的名字:阿松与小荷。
他们不必知晓,那曾经视作子女亲信的一对年轻人是未来的帝后。
只要知道,阿松与小荷还活着,并且在往后的日子里,会一直照拂着他们——
就够了。
……………………
第二站,谢淮带着小荷去了并州边境的一座小城。
在这座城的郡守府里,她看到了坐着轮椅的阿缘。
阿缘的脸还是留下了小小的疤痕,淡淡的,像她整个人一般……
归云无踪迹的感觉。
但她浑身的气质却与才认识的那般死寂不同了,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眼睛温柔地看着前面的人。
她身处一片繁花如锦的茂盛花园之中,男人正躬身施肥,他的身旁围满了来吃东西的小鸟们。
鸟儿们在花园里东啄啄、西啄啄,好不热闹。
“阿缘阿缘,这颗石榴树长得很好,再过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吃第一遭石榴呢!”男人回过头来,笑眯眯地对阿缘说道。
这是不再年轻俊美的曹良卿,他比之前老了许多,看起来已经和阿缘很相配了。
他并不若寻常人一样,在意容貌,渴求年轻。
反而现在的状态,令他浑身前所未有的松弛。
他的每一根皱纹,都显得那样可亲可切。
他再也不怕衰老与死亡了。
“哇,良卿,你真厉害。”阿缘夸奖道。
曹良卿挺直了胸膛,像他身旁的小鸟一般,超荣耀、超高傲的。
“曹公。”谢淮在门口站了许久。
曹良卿一回头,就看见了谢淮与小荷站在一起,“陛下?”
谢淮听着这个称呼,连忙摆了摆手:“还不是,还不是。”
曹良卿一笑:“天下本就在您彀中,您又何必再客气。”
他看向了一旁的小荷:“没想到,小荷姑娘……是您的夫人……”
小荷福了福身:“曹公别来无恙。”
随后她探过头去,朝阿缘一笑:“阿缘。”
阿缘先是一愣,旋即朝小荷扬起了一个舒然笑容:“小荷姑娘!”
投降之后,曹良卿便把家产分成了好几份——
他解散后院,补偿了丰厚钱财后,放两个妾室及其子女归家。
这些钱足够他们富足地过一辈子。
而他自己,则带着阿缘在这个小城里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当然他也并非只当个无名之辈,曹良卿卸下了并州节度使的职务,选择在这个并州的偏僻小城,当一个郡守。
用他的话来说,还是要吃公粮。
吃公粮不仅护得住阿缘,还能一直薅谢淮羊毛。
一直薅,一直爽。
一直爽,一直薅。
谢淮现在是曹良卿的老板了,曹良卿自然留他用饭。
吃自家菜园子里种的葵菜和黄瓜,曹良卿甚至深吸一口气,把晒了很久的那块腊肉拿了出来,给他们做腊肉饭。
这是阿缘亲手晒的老腊肉呢!
看着曹良卿那舍不得的态度,谢淮差点笑出了声。
这哪里是当年钟鸣鼎食、一掷千金的一代枭雄,分明只是守着自家夫人过日子的小郡守而已。
吃完了饭,曹良卿便要去帮百姓疏通水渠。
谢淮有点欣慰,看来这人不是专门薅羊毛的,还是要做点实事的。
谁知他连干活,也要推着阿缘一起去。
他们便陪着他俩去,看着他跳入了泥渠,和百姓一起掏泥。
阿缘就在那里看着,笑着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
夕阳照在阿缘的脸上,曹良卿回过头来,朝她挥着手笑着。
蹉跎半生,就算余生不长,那又怎样?
每时每刻,他俩都相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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