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在暴雨中擦肩而过的刹那，雨幕被车灯撕开一道惨白的裂隙。
唐修指间的烟灰突然断裂。
他看见丰田霸道驾驶座上那张熟悉的脸！
齐明远正死死盯着方向盘，鬓角的白发在仪表盘蓝光下像未融的雪。
他转头就看见齐明远正死死的盯着他，当然，他也在死死的盯着齐明远！
丰田霸道内。
齐明远攥着方向盘的指节发青。
后视镜里奥迪A6的轮廓正在模糊，但挡风玻璃后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隔着三十年宦海沉浮与滂沱大雨，依然刺得他视网膜生疼。
“唐修同志...”
他鬼使神差轻唤出声，这个从未当面喊过的称呼混着难以咽下的那口气。
就像当年老领导临终前咳着血叫他明远同志。
同志啊，多么熟悉却又让人感觉热血的称呼后缀啊。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被称呼同志的那种热血和上头感。
如今....
“嗤——”
快速行驶的轮胎陡然抱死，唐修双手抓着方向盘，甚至因为踩的太死方向盘都剧烈抖动起来！
等到车辆刹停之后，唐修打死方向盘，车辆掉头朝着前面追去。
直接挂上了S档，车辆瞬间爆发出强大的马力，短短的十来秒便已经破百！
轮胎在湿滑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奥迪A6在暴雨中划出一道弧线。
唐修猛打方向盘，仪表盘指针瞬间飙到120km/h。
“郑毅！通知勐康县公安设卡！”
唐修抓起对讲机吼道，雨水拍打车窗的声音几乎盖过他的声音：“齐明远在往边境跑！”
对讲机里传来电流杂音：“唐书记，前方三公里处有塌方，我们...”
“执行命令！”
唐修一脚油门踩到底，挡风玻璃上的雨刷疯狂摆动。
丰田霸道的尾灯在雨幕中忽隐忽现。
齐明远显然发现了追踪，车速越来越快，在盘山路上甩出危险的水花。
唐修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快速拨通袁军电话：“袁书记，发现齐明远！他正沿勐康盘山路向边境方向逃窜。”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省厅特警已经出动，唐修同志，你不要冒险！”
“来不及了。”
唐修盯着前方若隐若现的车影：“他车里可能有红岸资本的资料。”
一道闪电劈开天际，照亮前方突然出现的滑坡带。
齐明远的车猛地打滑，右侧车轮已经悬在悬崖边缘。
唐修急踩刹车，奥迪在距离丰田五米处停下。他抓起手电冲进雨幕，泥水瞬间灌进皮鞋。
“齐书记！”唐修拍打着变形的车门：“你跑不掉的！”
车门被强硬拉开，雨水打进车内，雨水顺着齐明远鬓角滑落，像是未干的泪痕。
他猛地推开车门，泥水溅在唐修的裤腿上。
齐明远踉跄着站直身子，雨水瞬间将他浇透，他指着唐修的鼻子，声音陡然拔高：“你为什么只盯着我一个人？！”
这声怒吼混着雷声炸响在山谷间，惊起远处树梢的飞鸟。
唐修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震得后退半步。
齐明远的面容扭曲得近乎狰狞：“南省的水有多深你知道吗？！红岸资本背后站着谁你知道吗？！”
他一把扯开浸透的西装，露出内里被雨水泡发的白衬衫：“三十五年！我在这个位置上三十五年！你以为那些项目是谁批的？那些文件是谁签的？！”
齐明远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防水文件袋，狠狠砸在唐修胸口。牛皮纸袋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泛黄的会议纪要。
“看看！好好看看！”
他歇斯底里地大笑：“去年常委会表决记录！扩建保税区的决议是全体通过的！任凤娇？她算什么东西！”
唐修低头瞥见文件上熟悉的签名，有已经退休的老领导，有正在其他省任职的同僚，甚至还有...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齐明远趁机逼近一步，唾沫星子混着雨水喷在唐修脸上：“你以为就我一个？你唐修有本事把他们都抓起来啊！”
齐明远扭头看了眼悬崖下的激流，突然平静下来。
“年轻人...”他整了整湿透的领带，声音轻得像在叹息：“这世上有些线，跨过去就回不了头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悬崖边缘。唐修猛地扑上去拽住他的胳膊：“齐明远！你...”
“放手！”齐明远突然暴喝，甩开唐修的手：“你以为你是谁？正义的化身吗？！”
他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我女儿在剑桥读书...我老婆连商场都不敢逛...我齐明远这辈子...”
齐明远最后看了眼唐修，突然露出解脱般的笑容：“替我告诉袁军...你也跑不掉，...”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悬崖边的雨雾中。
唐修扑到崖边，只看见湍急的河水吞没了那抹藏青色身影。
郑毅带着人冲上来时，唐修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雨水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冲刷着地上散落的文件。
某页会议记录上，某个现任省委领导的签名正在雨水中慢慢晕开...
唐修顿时傻眼了，他看着齐明远消失在大安河中，愣愣的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之中浮现出茫然之色。
怎么...怎么就忽然跳河了？
唐修整个人的脑子都是嗡嗡作响，目光之中浮现出的全都是懵逼之色。
齐明远跳河死了？
那他背后的人，查的案子，也就到这里结束了？
可问题是...他跳河了，红岸资本该怎么查？
而且...恐怕是自己的仕途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你想啊，整个南省都会知道，刚上任的省纪委常务副书记逼死了南省省委常委、省政法委书记。
这个标签打上，百分百告别仕途了。
一个正厅的副书记，逼死了一位省部级副职...说起来都过于魔幻！
叮铃铃——
电话在这时候响起，唐修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双目重新获得焦距，看着手机上来电显示。
“袁书记。”唐修声音沙哑。
袁军的声音响起：“唐修同志，我代表省纪委告诉你一声，如果齐明远同志要跑，可以让他...”
“袁书记...齐书记...跳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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