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小院子,围墙倒了一大半,地上长满了杂草,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垃圾。
腐烂的纸壳,铁钉 ,夹杂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垃圾。
或许是谢来生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
还有一些吃剩的东西,长满了绿色的毛,挤挤挨挨在角落里,现在天气虽然凉爽了不少,但是散发的气味绝对算不上好闻。
谢来生面色如常,走进去,径直进了屋子。
谢昭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光景和外头差不多。
地面黑的看不出颜色,墙角破了一大块,透了一小块光。
屋顶上也破了一个洞,下面摆满了盆盆罐罐。
谢昭猜测,这是用来接雨水的。
昨天下了雨。
盆盆罐罐里还有水。
也幸好这几个洞,洒了光下来,屋子里干燥,气味反倒比外头好闻多了。
谢来生开始烧水。
将水壶架在炉子上后,他这才走过来,抽了一张小板凳,递给谢昭。
这是唯一的板凳。
他则是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地面上。
“好吧,你说,咱们好好谈一谈。”
谢来生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他吃了人两碗面,一大碗肉,着实不太好意思,反正他打定主意,不管等会儿年轻人怎么劝说,他一概不答应就是了。
谢昭的眼神慢慢收了回来。
他一直在打量这间屋子。
谢昭笑了笑,盯着谢来生,眼神逐渐严肃认真起来。
“我准备干这一行,开了一间铺面,就在八大胡同,原来的天宝赌坊那。”
谢昭道:“叫喜乐电器铺,主卖小电器,从羊城那边进货。”
谢来生愕然。
“你就是买下了天宝赌场的那个老板?”
他听说过这件事。
天宝赌场,在这块名声不可谓不大。
谢来生以前有钱的时候,也去赌过几次,玩儿两把,可后来发现没有干倒爷刺激,挣钱全靠运气,也就不再去了。
不过现在一朝听说赌场倒闭,还是被一群学生弄倒的,他就啧啧称奇。
能开赌场,背后来头不小。
这群学生,有胆识,有能力,还真是厉害。
不过他权当一个街谈听了,没想到如今传闻里的人就到了自己面前!
嘿!
谢来生咂咂嘴,觉得真是新奇。
“那你找我干啥?”
谢来生道:“你既然开了铺子,那就证明过了明面上那条路,这么有本事,还找我个收破烂的?”
他面露古怪。
谢昭叹口气。
他看着谢来生,也跟着一摊手。
“再明面上,能明面到羊城去?我来找你,是想托你帮着跑通羊城的路子。”
谢昭道:“新面孔,进货价高,同行都是竞争者,所以……”
谢昭余下的话没有说,但是谢来生一下子就懂了。
他沉默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恍惚着飘远了。
谢昭也就静静的等。
他看见角落里,有一大团肮脏的纱布,上面痕迹干掉了,有暗红色混杂着黄色。
而现在。
谢来生坐下来,他的裤腿往上爬了一节,谢昭看见了那一只腿。
黑色的,棕紫色的,有一点腐烂的边缘。
更多的臭味是从这里来的。
很久。
谢来生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很大的精气,整个人颓然的缩了起来。
他笑了笑,面皮子抖了下,看向谢昭。
浑浊的眼睛里,有一丝自嘲。
“小同志,不是我不帮你,你瞧瞧我这腿,都成什么样儿了?”
谢昭没说话。
他继续将裤腿往上一拉,一下子,足足小半条小腿,裸露在了外面。
谢昭也总算是看清楚了这可怖又可怜的一幕。
那是一只难以形容的烂腿。
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一层层愈合的疤,好了又溃烂,一层叠一层,最下面最是严重,肉腐烂成一个个小孔洞,往外面流水。
上面胡乱摁着一些纱布,却已经被脓水湿透了,散发出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谢昭愕然。
他心里有了个微妙的猜测。
“这是……做倒爷的时候被弄伤的?”
谢来生点头。
他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半瓶子二锅头来。
里头或许泡了点雨水,有两只苍蝇的尸体,在底下晃荡。
他浑然不觉。
仰头喝了一口,仿佛这样就有了勇气说出口似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道:“年轻么,手里有了钱,就飘了,谁问我都说,后来干这行的越来越多,可我生意独一份儿,谁都抢不走。”
“我想着,做生意,竞争是有的,可有些王八羔子,妈的,忘恩负义,明的不行来暗的,老子带他入行,他带人弄老子的腿!操!”
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谢来生算是这块儿,不,准确来说,在整个京都,他干倒爷都是数一数二的。
入行早,嘴甜,会说话,也舍得,胆子又大。
因此,一入了这行,那钱就像是流水似的,哗啦啦的往口袋里涌。
人暴富,就容易飘飘然。
不少人拎了礼物,巴巴的求着上门,让谢来生带他们一起喝口汤。
谢来生想着这么大个京都,再加上他老熟客多,也就没拒绝。
带了人,跑了两趟,原本想着多两个人也没什么,结果倒好,人带人,人挤人,行业一下子就被挤压了。
不过到这为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谢来生有基本盘,还不小,他做生意很有一套。
人家省不得抹的零,他舍得,送货上门,逢年过节送小礼物。
啧。
那叫一个厉害,会笼络,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他的钱少挣了不少,但是仍旧可观。
事情发生在半年后了。
这种局面僵持着,直到那日被打破。
他刚刚收了一批电器回来,准备翌日拿出去卖。
然而,那日一开门,忽然一群人涌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兜头就打。
被套了麻袋,摁在地上,踩踏,啐痰,电器被一抢而空。
他的腿也断了,不知道是被谁用棍子打断的。
哄闹声中。
他听见了很多很多声音。
有刚入行时,他带的一个年轻人,那时候年轻人跪在他面前,哭得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央求他带他挣点钱,救一救他病入膏肓的母亲。
有前些日子刚刚和自己一起跑了羊城的同伴。
他恶狠狠踹了自己一脚,骂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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