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情报处长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
“现在……现在不少部队里都在私下议论，说……说与其跟着咱们中央军受气挨饿，打仗总被顶在前面，不如学学人家王俊泽，去找李云龙！”
“他们说……那李云龙虽然是共匪，但打鬼子是真下死力气，枪弹给得足，听说44军那边换装新枪时，那些老兵油子乐得跟过年似的！”
“还有人传，只要仗打完了，李云龙的后勤补给立刻就送到位，热饭热菜，听说还常有肉吃，从不克扣！”
“这才是真正打鬼子的样子！”
情报处长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司令部内所有高级将领的脸上。
“下面的人……很多人都在说……”
“说咱们……咱们中央军只会窝里横，拿着最好的装备，吃着最好的伙食，就知道欺负自己人，排挤杂牌军。”
“可真到了跟小鬼子真刀真枪干的时候，往往一触即溃……”
“跟人家李云龙旅长根本没法比！”
“甚至有人说……跟着李云龙，除了没军饷拿，但人家管饱管暖。”
“只要你真心打鬼子，后勤补给根本不用操心，比在咱们这儿强多了！”
“所以……”情报处长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严重的问题。
“现在很多部队的底层士兵和下级军官情绪很不稳定，已经出现了不少人偷偷脱离部队，想往黑云山方向跑的情况！”
“还有更多的人，在公开或者私下里找他们的长官要个说法，问到底还打不打鬼子？”
“如果上面还是瞻前顾后、只顾保存实力，那他们……”
“他们就自己去找李云龙，跟着他打鬼子去了！”
“放肆！”一个中央军嫡系出身的军长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跳起，怒吼道：
“娘希匹！这是蛊惑人心！是叛乱！”
“王俊泽这个混蛋，老子当初就说他不靠谱！”
“还有那个李云龙，一个泥腿子共匪，他哪来这么多武器弹药？”
“查！给我往死里查！是不是有人通敌？！”
“必须严惩！杀一儆百！”
然而，他的怒吼并没有得到多少响应。
司令部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那名嫡系将领兀自的喘息。
有人烦躁地掐灭了手中的香烟，烟灰落在笔挺的军裤上。
在座的，除了少数中央军嫡系将领外，更多的是地方实力派或者所谓的“杂牌军”将领。
他们虽然也对士兵的“异动”感到愤怒和担忧，但内心深处，却对那些抱怨感同身受。
缺饷、缺粮、缺弹药、被歧视、当炮灰……
这些难道不是他们多年来的真实写照吗？
李云龙的做法，虽然离经叛道，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国军内部积弊已久的沉疴。
一位资历较老的杂牌军长官，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
卫长官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已经转化为深深的疲惫，以及一丝隐藏在疲惫下的冷峻。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墙上的地图，最终停留在黑云山那块区域，眼神复杂难明。
这绝不仅仅是44军一个军的问题，这是整个战区，乃至整个国军都面临的信任危机！
“都说说吧，”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股压抑的力量。
“现在这个局面，该如何应对？”
原本还想着借李云龙之力吸引日军注意力，他好出兵搅动日军后方，打一场漂亮的反击。
但现在，后院起火，军心动摇，一切计划都成了泡影！
若不能迅速稳定局面，别说反击，恐怕整个第一战区都会分崩离析！
一时间，指挥部内鸦雀无声。
将领们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严惩？
只会激化矛盾，逼反更多的人！
安抚？
拿什么安抚？
克扣的军饷物资早已“不知去向”，难道还能让他们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不成？
第44军的“叛逃”，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其引发的连锁反应，正以惊人的速度，动摇着整个第一战区的根基。
而那个远在黑云山的李云龙，此刻在许多国军官兵心中，竟然成了一个比山城更具吸引力的“抗日灯塔”。
这无疑是对在座所有高级将领最大的讽刺和打击。
寂静中，仿佛能听到窗外某个方向隐约传来的枪炮声，那枪炮声不属于他们。
却像一记记无形的耳光，扇在每个人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沉闷的寂静被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打破。
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颇为精明的少壮派参谋军官，似乎觉得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妙计，向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开口：
“卫长官，诸位将军……卑职……卑职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若是此计能成，不仅解了装备之困，更是打压了共匪气焰，必能得长官青睐……
他暗自想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那参谋清了清嗓子，带着一丝自作聪明的神色说道：
“既然那李云龙手里有那么多富余的武器装备，而且……呃……似乎还挺‘乐善好施’的，那我们何不……”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献策的兴奋：
“我们不如挑选一批精干可靠的弟兄，伪装成从中条山或者其他地方被打散的溃兵，或者干脆就说是厌倦了国府、慕名来投奔他打鬼子的。”
“先想办法混进黑云山，取得李云龙的信任，从他那里……弄一批武器装备回来！”
“等武器到手，再找机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卫长官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住口！”
卫长官霍然起身，怒视着那名参谋，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参谋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呐呐地不敢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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