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源会的会议室里，气氛异常凝重，烟雾缭绕。
一份份来自山西前线的情报，通过各种秘密或公开的渠道，源源不断地汇集到这里，摆在了每一个军政大员的案头。
当最新的、经过多方印证的情报显示，鬼子在黑云山外围的前两道防线上，总伤亡人数可能已经接近十万人！
并且其后方补给线遭到八路军持续而有效的严重袭扰，部分精锐的前线部队甚至出现了士气崩溃、士兵拒绝执行进攻命令。
甚至发生小规模哗变的迹象时，整个会议室都陷入了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十万！
这是一个何等惊人、何等恐怖的数字！
要知道，在之前的多次大规模会战中，例如淞沪会战、武汉会战，鬼子虽然也有重大伤亡，但像这样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内，仅仅为了突破两道由“杂牌军”和少量八路军防守的外围防线，就付出如此惨重到难以置信的代价，是绝无仅有的！
这几乎相当于鬼子在中国战场上数个月甚至半年的伤亡总和！
“这个李云龙……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会撒豆成兵不成？”
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一向以沉稳著称的文官，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干涩沙哑，他打破了令人压抑的沉默，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分析，”
一位肩上扛着将星、负责情报汇总分析的将领，清了清嗓子，沉声解释道：
“八路军在黑云山地区，利用其复杂的地形，构筑了极其坚固、且具有相当纵深的防御体系。”
“并且，他们得到了数量庞大、成分复杂的所谓‘友军’的支援，包括溃散的中央军、晋绥军，以及大量的滇军部队。”
“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他们似乎拥有一些我们之前严重低估、甚至完全不清楚其来源和威力的重型武器，且数量庞大！”
“以及……他们确实拥有一定数量的坦克！”
“坦克？！”这个敏感的词语再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之前一直没有查到八路军的坦克来源，难道真的是苏联人……”一位与苏联方面有过接触的官员忍不住插话。
“目前还不清楚这些坦克的具体型号、来源和确切数量，”情报将领摇了摇头，神色凝重。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坦克在岚县等地的巷战，给鬼子的步兵和轻型装甲部队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和惨重的伤亡。鬼子甚至不得不动用‘肉弹’攻击，才勉强将其摧毁或逼退。”
“十万伤亡……”
另一位身着笔挺戎装、目光锐利的将领，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面前的红木桌面，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如果这份情报属实，那鬼子这次调集的所谓‘四十万大军围剿黑云山’的计划，恐怕已经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他们的进攻锐气，必然已经严重受挫！甚至可以说，已经元气大伤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开始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之前，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抱着一种隔岸观火、甚至幸灾乐祸的心态，看着鬼子和八路军这两股他们都不喜欢的势力，在山西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死磕。
最好是两败俱伤，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但现在，黑云山方面展现出的惊人战斗力和对鬼子造成的如此巨大的消耗。
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整个华北乃至全国的抗战局势。
“领导，”一位将领，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目光投向首位上那个始终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的身影。
“既然鬼子主力在黑云山地区损失如此惨重，其进攻势头必然减弱。我们是否可以……抓住这个有利时机，命令第二战区和周边其他战区，适当加大对山西境内鬼子侧翼和后方的‘军事压力’和‘积极策应’的力度？”
“一来，可以进一步消耗鬼子的有生力量，减轻其他战场的压力；”
“二来……也可以向国内外展示我们中央政府积极抗战的决心和实力。”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试探和政治考量。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另一派系的将领，皱着眉头提出了不同意见：
“总长此言差矣！黑云山毕竟是红党的势力范围！”
“我们若是过分‘积极策应’，岂不是在客观上帮助他们吸引和消耗鬼子，从而让他们得到喘息和壮大的机会？”
“万一鬼子真的被他们打残甚至打退了，战后……山西乃至整个华北的势力划分，恐怕会对党国大为不利！我们不能养虎为患啊！”
“目光短浅！妇人之见！”
前者立刻毫不客气地反驳道：“现在是国难当头！民族危亡之际！”
“任何能够有效消耗鬼子有生力量的行动，就是对抗战大局有利！就是符合我们最高战略目标的！”
“至于战后的事情，那是战后的事情！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打赢这场抗战！”
“如果连抗战都打不赢，还谈什么战后？！”
会议室里，因为不同的政治立场和战略考量，争论声四起，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首位上的领导始终沉默不语，手指依旧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那双深邃的目光，在墙上悬挂的巨幅军事地图上，山西黑云山的位置久久停留。
黑云山，李云龙，八路军……
这些原本在他庞大的战略棋盘上，并不起眼、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此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大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既定部署和长远预期。
他既对鬼子遭受如此惨重的损失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意——毕竟，消耗的是日本人的力量；
但也对八路军借此机会迅速膨胀的实力和日益增长的影响力，感到深深的忧虑和高度的警惕。
最终，他缓缓抬起手，制止了会议室里的争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命令第二战区，继续执行之前的既定作战命令，保持对当面鬼子的军事压力，但无需主动发起大规模进攻，注意保存实力。”
“同时，命令军统和中统，不惜一切代价，密切关注黑云山战局的进一步发展，特别是鬼子的兵力调动、伤亡情况以及八路军的真实实力和下一步动向，随时向我直接汇报。”
“至于其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将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光芒。
“等这场黑云山之战打完了，我们再来详细讨论……战后的事情。”
虽然没有明确表态是否要“积极策应”，但所有在场的、深谙政治的老狐狸们，都听出了首位上的领导话语中的弦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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