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内,代善、众亲贵大臣都在座。
皇太极神情沉痛,扫视着鸦雀无声的众亲贵大臣道:“睿亲王……过去的确忠诚,的确善战,而朕……对他的格外提拔,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如今,他却恃宠而骄,大胆违命,深负朕的恩典与厚望,实在令朕痛心!为平众议,不得不加以处置!”
皇太极的眼神,停在低着头的代善身上。
皇太极道:“礼亲王!”
代善一惊,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
皇太极道:“你去一趟舍利塔,只叫他自己说,他该当何罪吧!”
代善无奈,只得躬身道:“遵旨。”
永福宫暖阁里,苏茉尔对大玉儿密禀。
苏茉尔道:“今儿个皇上命礼亲王去问十四爷,要他自己说说他该当何罪。皇后要我带个话,想问格格,到底要紧不要紧啊?”
大玉儿道:“怎么不要紧!皇上一向自负,这回他是铁了心,跟十四爷铆上了!”
苏茉尔急道:“那皇上究竟想怎么样呢?”
大玉儿道:“皇上准是非要十四爷俯首低头,诚心认罪,压服他‘功高震主’的气势。之后呢,再看看是要杀,还是要赦……”
苏茉尔急得打断道:“等等,还要杀头?什么罪有这么严重啊?”
大玉儿沉思,半晌,方叹道:“唉!严重的不是罪,是皇上心里的鬼。自大福晋的殉葬到我的事儿,皇上对多尔衮的疑忌越来越深。又听说皇上这两年体气渐衰,我理解他的心情,眼看着多尔衮正是年富力强,于是皇上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一旦让他拿住借口,便不肯轻易放过了!”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苏茉尔急道:“那……那怎么办?”
大玉儿脑子里回想着昨天娜仁的话,做了一下深呼吸道:“别急,且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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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分是真的,聪明吗……我可不敢苟同。”娜仁轻蔑地笑了。
“哦?这话怎么说?”大玉儿眯着眼睛,问。
“她连要防备云哥都不知道,硬生生让皇后派来的人把她的打算全听了去,这种脑子,还叫聪明?”娜仁懒洋洋地摆手。
大玉儿想了想,笑出声来,“还真是,我真太把她当盘菜了。”
娜仁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你把不把她当盘菜,如今,她已经成了悬在我们头上的剑了。”
大玉儿脸色也凝重了起来,想到海兰珠字字句句都是要福临给八阿哥偿命,心里忍不住发冷——她可以原谅海兰珠,可海兰珠却不会就此罢手,她是必要整死福临的了……这一次有皇后护着,那么下一次呢?福临长大了又要怎么办?被自己的皇父厌恶,他要如何立足?甚至,皇太极会不会就此息了杀他的心,都还是未知……
她可以忍受皇太极作践她,却不能容忍她的儿子受到威胁,此刻已不是宠爱不宠爱的问题了,而是她能不能平安把自己的儿子抚养大的问题。
大玉儿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上了娜仁的眼睛,两个人的目光相碰,旋即又转开去。
所谓心有灵犀,不外如是。只是下此种决心,对于她们来讲,还是一个巨大的困难。
“我们……再看看吧。”大玉儿觉得自己的心尖儿都在颤抖,气都喘不匀了,拍板,“再等等前朝的消息……如果到时候事有不谐……我们再……”
如果要做,就要里应外合,没有一个人承担全部罪孽的道理。
海兰珠性子倔强认死理,事到如今,指望同她和解已是不可能。他们要活下去,海兰珠就必须得死。
娜仁沉默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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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我真的不想对我自己的亲姐姐动手,只盼你别糊涂到底。
也许福临不过是你众多儿子中的一个,可他却是我的全部!
哪怕你只给我们母子一点点生路,我都不会这么做……可如今是你一定要逼我,你不要以为我怕你!你要明白,你和多尔衮兄弟之间的所有恩怨,我们全都知道;而我们几个人之间的情分和决心,你恐怕是不了解的。
希望你还记着你对他们的额娘发过的誓,不然的话,我们也只好通过你最爱的女人来提醒一下你了!
大玉儿看着关雎宫的方向,心里脆弱的感觉一点一点退去,直到她都感到自己的心闪着如铁石一般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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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亲王府花园内,代善、范文程在花园中密谈。
代善苦恼地深深一叹:“唉!这个差使真烫手啊!范章京,我是六神无主了,怎么办呢?你听皇上的口气,是什么意思?莫非真的要……置多尔衮于死地?”
范文程苦笑,沉默不语。
代善道:“从前阿敏、莽古尔泰,确实有重大的错误,可也没要他们的命啊!多尔衮又何来必死的理由呢?只为退兵三十里、遣戍归家?这太牵强了!就算是轻率行险好了,到底也没出事,何况二月才刚报捷!”
范文程叹道:“还是那句老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代善道:“那么皇上为什么独独就对多尔衮恨之入骨呢?”
范文程道:“恕我说句心里话。王爷,这由来原非一日,乃自多年前……”
代善想想,心中一凛,点点头,示意了解。半晌开口道:“大福晋殉葬之事,我一直耿耿于怀。虽说当时选择拥戴皇上,是为了国家的前途;但事情似乎做得太绝了,扪心自问,不能无愧。范章京,你一定要帮我想法子,绝不能让多尔衮死在我手里!”
范文程道:“不知为了什么,皇上的性情真有些变了!从前,凡事谋定而后动,如今却不顾后果,先赌口气再说!唉,我也很担心哪!睿王这事一旦处置不当,引起亲贵臣民的怀疑不满,皇上的仁君招牌就挂不住了,这可是动摇根本的大祸!”
代善悚然而惊道:“是啊!你说得不错!范章京,快想想法子吧!”
范文程沉吟道:“我在想,王爷,围城的除了睿亲王,还有别人吧?”
代善道:“皇上的目标只在多尔衮,不会对别人怎么样的!”
范文程神秘一笑道:“如果,‘别人’也都自愿成为目标呢?”
代善摇头道:“谁会自愿………慢着,‘都成为目标’?”
范文程道:“这些‘别人’当中,有您的儿子啊!只要他一带头……”
代善沉思不语。
范文程大有深意地道:“王爷,有时候,把事情搞得大到不能解决,也是一种解决的办法。”
代善心领神会,点点头,不禁与范文程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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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野军帐中,硕托、阿巴泰、杜度神情不满,豪格默然,多尔衮更是大声抗辩道:“大哥!范先生不是转达我的解释了吗?怎么还要我认罪?”
代善平静地道:“你的解释皇上并未采信。睿亲王,你只说你该当何罪吧!”
多尔衮气得涨红了脸,赌气别过头去,硬声道:“我实在不知身犯何罪!皇上如果硬是要逼问,我只有一个字——死!”
硕托、阿巴泰、杜度、豪格皆心中一惊。
代善向硕托使个眼色,硕托会意,便上前一拍胸脯,大声道:“阿玛!如果十四叔打了胜仗都该死,那我也该死!”
阿巴泰、杜度亦同时气愤冲动地拱手大声道:“那我也该死!”
豪格尴尬地沉默着,硕托睨了他一眼,道:“豪格,十四叔的决定,当时咱们不都很赞成吗?你并没有反对啊!”
豪格被逼,咬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拱手道:“既然叔叔、哥哥们都说该死,我也……理当同罪。”
代善不语,看着多尔衮,眼神中不但没有杀气,反而欣慰。
多尔衮不解,但随即知道代善是在帮他,于是平静了,露出一丝微笑道:“请大哥代我回皇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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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政殿里,代善朝上对皇太极报告情况。
代善道:“睿亲王说,他只有一个字——死!”
皇太极与众亲贵大臣闻言皆神情错愕。
代善道:“睿亲王深愧负恩,惟有一死,才能自赎罪孽!”
皇太极得意地昂昂下巴,暗喜获胜。
皇太极正要发话,代善却又抢先道:“此外,肃亲王豪格说,他跟睿亲王一样是亲王,当时睿亲王的决定,他看不出有何不妥,于是未加劝谏,故而也脱不了罪。既然睿亲王自定死罪,他说……他也应当从死!”
皇太极一惊,唇角的笑意消失。众亲贵大臣皆大惊失色。
代善继续道:“除了肃亲王豪格自愿从死,阿巴泰、杜度、硕托等诸贝勒,都各言其罪,也都是……死!”
众亲贵大臣低声议论。
皇太极恼了,怒瞪着代善。
代善却只有无奈沮丧的神情。
众亲贵大臣互相使了个眼色,不约而同地纷纷跪下:“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
开玩笑,多尔衮一个请死,皇太极也许还就准了;但是,这么多大将,各个都是位高权重的亲贵,这是能随便死的吗?!他们死了,大清国也就玩儿完了!
看着众亲贵大臣跪了一地,皇太极差点被噎死,重重一拍龙椅扶手,猛地站起,扫视全场,愤愤然哼了一声,转身快步而去,留下错愕的众亲贵大臣面面相觑。
关雎宫寝殿内,皇太极神情气恼,背着手走来走去。
海兰珠不解地问道:“皇上,既然十四爷都自请死罪了,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皇太极道:“还不是该死的代善!我只要他问多尔衮一个人的罪,不知道他是不是老得糊涂了,竟然牵连上这么一串人,全都自请死罪!”
海兰珠淡淡地道:“那就成全他们吧!”
皇太极想反驳,按捺住脾气,柔声解释道:“兰儿,你不明白,那些人不是亲王就是贝勒,我一下子损失不起这些将才,也损失不起我的威望!更何况,其中还有豪格!”
海兰珠心中一痛,随即勉强笑道:“皇上恕我失言,豪格是皇上的长子,多要紧的人,当然不能让他想死就死啦!我真是无知!”
皇太极道:“兰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海兰珠道:“那么,皇上就饶了多尔衮吧!”
皇太极道:“饶了他,原也不算什么。只是,这会儿才饶,仿佛是被胁迫就范的一般。哼,这小子,竟然敢‘将’我!啊?”
海兰珠道:“十四爷果然很厉害,那就更值得皇上重用啦!只要……他对您忠心!”
皇太极问道:“果然很厉害?兰儿,你听过谁说多尔衮很厉害?”
海兰珠沉吟道:“仿佛……听玉儿说过几回。玉儿比我聪明得多,她的看法想必是对的。”
皇太极道:“兰儿,你别管了!先歇着吧!让我自个儿好好想一想!”
海兰珠温顺地点点头。
皇太极拍拍她的手,由她送出了寝殿。
海兰珠神色阴晴不定,心中暗道:“多尔衮,别怪我狠,谁教你倒霉,做了大玉儿的心上人,还做了娜仁托娅的丈夫。男人有男人的斗争,女人有女人的斗争,都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谁是得胜的猎人谁是牺牲的祭品,大家各逞心思、各凭本事吧!”
海兰珠从怀中取出那只略显褪色的小布老虎,凝视把玩。
海兰珠默默道:“孩子,额娘保护不了你,可是,一定会替你报仇!”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缕冷酷的光芒。
在郊野外,多尔滚和硕托两个人一面走,一面神情凝重地商议着事情。
多尔衮问道:“你阿玛信上怎么说?”
硕托道:“阿玛回奏的时候,皇上很生气,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大家都捏着把冷汗啊。”
多尔衮道:“这回,你阿玛冒了这么大的险救我,宁可把你跟阿达礼叔侄两个,推在我面前做挡箭牌,我心里真是……”
硕托打断道:“这算什么!我不怕!最好笑的是,豪格也被我拉来绑在一块儿,成了十四叔的挡箭牌。阿玛回奏的时候,还特别将豪格说在我们前面,听起来仿佛就像是豪格带头发起的一般,皇上一定气坏了!”
多尔衮奇怪道:“这件事,原本就莫名其妙。皇上哪来这么大气性?”
硕托道:“我不忧虑自己,倒为十四叔担心。万一皇上铁了心,真要杀你……”
多尔衮道:“硕托,你是可以共腹心的人,我也不瞒你。哼,我早就有最坏的打算,好便罢,不好便只有翻脸了。”
硕托领悟,喜道:“原来,十四叔已经有了布置?”
多尔衮道:“不错,先用舆论造成影响,再以明暗两种手法陈兵示威。”
硕托道:“十四叔果然高明!”
多尔衮冷笑道:“他要是一意孤行真敢杀我,你以为,我会束手待毙吗?”
皇宫的花园里,哲哲看看四周,见侍女都在远处,便低声对大玉儿道:“多铎他们夫妻俩来找我,又急又气的,好不容易才让我劝了回去。”
大玉儿道:“那一定是来讲十四爷的事?”
哲哲道:“他说,外头的传言都对皇上很不利呢!我原以为皇上只是要惩戒一下多尔衮,压压他的气焰,谁知皇上竟然真的动了杀机!”
大玉儿面无表情,道:“倘若真是这样,姑姑,您怎么想呢?”
哲哲道:“一定得救多尔衮!也等于救皇上!因为多尔衮罪不至死,万一死了,他额娘被迫殉葬的事儿就会被扯出来渲染,唉!后果不堪设想啊!”
大玉儿淡淡地道:“姑姑暂且宽心,皇上大概想杀多尔衮,但是,不会杀的。”
哲哲道:“哦?为什么?你倒说说看。”
大玉儿道:“如果杀了多尔衮,那豪格硕托他们要不要一块儿杀呢?杀了他们,诸王贝勒会寒心,会觉得皇上刻薄寡恩;要是不杀豪格硕托他们,多尔衮的兄弟部属跟三旗将士,能心服吗?再说……”
哲哲忙道:“再说什么?”
大玉儿道:“大福晋被迫殉葬之时,皇上不是向她发过誓吗?”
哲哲道:“天长日久的,也许皇上都忘了!”
大玉儿淡淡一笑道:“皇上不会忘的。就是因为没忘,所以才要杀多尔衮。”
哲哲道:“万一,皇上只记得一半;殉葬的事情记得,发过的誓却忘了呢?”
大玉儿一怔,低头不语,她笼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颤抖——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也别无选择了,在这一连串的事情里,海兰珠扮演的角色可以说是个关键,如果没有她在背后煽风点火,事情也不会落到这一步……海兰珠,你这是在逼我们对你动手么?还是你觉得,在宫里连起码的规则都不懂的你,能斗得过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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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仁,你也太宽心了!我哥都快要被皇太极弄死了,你居然还这么悠闲?居然还有空看杂耍?!”
多铎气急败坏,对娜仁吼了一声。
娜仁和多铎坐在湖心亭里,对面搭起了一个戏台子,上面是个盛京城里新来的杂耍班子在表演。
多铎来找娜仁讨主意,想不到看见这么一幕,心里急得火冒三丈。
娜仁微微一笑,“宽心?没有人比我更焦心!只是你对我吼也没用,要想破了这个局,就要想法子!”
“这就是法子?”多铎气哼哼地问。
“没错,仔细看着,这可是他们的拿手节目。”娜仁指了指台上。
多铎忍住气看台上,只见台上那个女人一身红衣飘飘,身段婀娜,两道烟雾起来,笼罩了她的身影,依稀还能看见红袖飘扬。可是烟雾散去,她竟然没影了!
而后一阵火花从另外一处喷涌而出,那个女人凭空又出现了!
多铎咋舌,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只是还差那么一点,就是捉摸不透。
“你们在前朝,可能不知道,这回的事情,本来皇太极没那么大火,可是,海兰珠在枕头边儿上不知道吹了多少风,添油加醋,竟是一心要撺掇皇太极杀了多尔衮!”娜仁冷冷地说。
“什么?!”多铎大怒,“这个贱人!……”
“额娘殉葬之前,皇太极对她发过誓要照顾你们兄弟,可是如今……”娜仁抚摸着肚子,“我只怕,他只记得殉葬的事情,却忘记了当年的誓言!”
“你的意思是……”
“说不得,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他不是天天睡在关雎宫么?那就通过海兰珠来提醒他一下,看他怎么说!”
多铎咬牙,“海兰珠这个死贱人,迟早要她好看!”
“不远了。”娜仁冷冷地看着受传唤上前来的那个红衣女人,“她因为八阿哥的死,精神已经大不如前,此番撺掇皇太极杀多尔衮,我就不信她不心虚!”
“那你要我做什么?”
“你不用做什么,我只是知会你一声,到时候,这两天也快到你额娘的忌日了,你只要天天去你额娘的墓前哭就好。”
“我知道了。”多铎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告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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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准备好了?”大玉儿脸色有些苍白,问娜仁。
“嗯,你呢?”
“我也准备好了。”
“很好。”娜仁吩咐站在身后的乌云拿出一个大包裹,交给了苏茉尔。
苏茉尔眼中燃烧着两簇火焰,“格格、十四福晋,放心,一定不辱使命!”
大玉儿嘱咐道:“千万小心,看情形不对,马上收手!咱们宁可想别的法子,也决不能把你赔进去!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听见没有?”
“格格放心,这两天,这么冷,还愁云惨雾,那些人,早不知道跑哪儿钻沙去了!”苏茉尔冷静地回答。
乌云和苏茉尔一起出门去了。
大玉儿和娜仁互相对望了一眼,同时崩溃地哭出了声来。
哭罢,两个人拿帕子擦了擦眼,神色复又冷淡下来。
过了一会儿,苏茉尔回来了,娜仁站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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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苏茉尔和乌云提着灯笼,站在回廊上,眼神定定的,眺望关雎宫。
走廊外的庭院里,风雨交加,冷到了骨子里,漆黑寂静的夜里,一个人都没有。
苏茉尔喃喃对乌云道:“乌云,你说,我们格格,娜仁格格,十四爷,他们究竟都招谁惹谁了,为什么总是得在生死边缘挣扎?逆来顺受到今天,又得到了什么好结果?”
乌云淡淡地回答:“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若不是真到了危急关头,主子们是不会出这种计策的……归根结底,还是旧日的冤仇无法可解,只能你死我活!”
“说到底都是宸妃的错!若不是她……”苏茉尔恨得咬牙切齿。
“过了今天,她想煽风点火,恐怕也没这个力气了。”乌云冷笑了一声。
苏茉尔咬咬牙,从廊边轻轻溜了下去,乌云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深夜,关雎宫寝殿的窗外突然响起微微的喘息声,像是有什么人,在雨中哭泣。
已睡下的海兰珠听见被惊醒,在床边坐夜的云哥却毫无所觉地瞌睡着。海兰珠想再睡下,那声音却隐隐约约传进来,令她烦躁。
海兰珠干脆起身披衣,犹豫着缓缓走向窗口,想了想,把手伸向窗子……
一声划破寂静的尖锐惊叫声响起。
云哥被惊醒,恍惚慌乱地张望着叫道:“娘娘?娘娘?”
云哥抬头看见窗边的海兰珠,她吓得面色刷白、瞠目结舌,背后的窗扇被风吹得砰砰响。
深夜。皇太极仍不时绕室徘徊,不时烦躁地抱头苦思。
他恼怒地自语:“杀,要杀得众人心服;赦,要赦得皆大欢喜。如今,却弄得两面不讨好。无论杀或不杀,这亏,我都吃定了!可恨!一念之差,困得我自己进退维谷!”
皇太极颓然坐下,不服气地喃喃道:“英雄出少年,莫非我是真的老了?不会!不会的!我是征服者!我永远是英雄!”
他为自己壮胆,重重地拍击桌案。
这时,门外响起太监的声音:“皇上,奴才有急事奏禀!”
皇太极恼怒道:“你当差当糊涂了?不知道这书房里的规矩?”
门外的太监跪着紧张得发抖道:“奴才不敢,只因关雎宫主子急病昏厥,奴才……不得不冒死禀告……”
两扇门猛地被用力打开,皇太极大惊道:“你说什么?”
深夜,关雎宫寝殿内,海兰珠气息奄奄地昏乱呓语,云哥哭着摇她,太监宫女们一个个都吓呆了。
海兰珠凄厉地惨叫道:“鬼……有鬼……”
云哥道:“娘娘!你别这样!别吓奴才,快醒醒啊!醒醒……”
皇太极几乎是奔入寝殿,云哥回头看见,赶快道:“好了好了!皇上来了!娘娘醒醒!皇上来了!”
海兰珠闻言,悠悠醒转,一见皇太极,扑到他怀中痛哭起来。她惊恐地叫道:“有鬼!有鬼!吓死我了!皇上啊!”
皇太极安慰道:“怎么会呢?别是梦吧?”
海兰珠哭喊道:“不是不是!我亲眼看见,就在窗外头!一个女鬼,她穿着……穿着一身白衣服……吐着好长的舌头,她脖子上还有一道血痕!她就那么冷冷地看着我!我怕!我怕!”
皇太极心中一惊,半信半疑,问太监宫女们道:“你们看见没有?”
太监宫女们面面相觑,都怯怯地摇摇头。
海兰珠狂怒道:“蠢东西!难道是我造谣?难道是我眼花?难道是我疯了?”
皇太极厉声道:“快说!到底看见了没有?”
太监宫女们都吓一大跳,纷纷改口,互使眼色。
一太监道:“有,有,看见了!”
宫女随声附和道:“好像……发髻散了一半,头发都贴在脸上……”
另一个太监道:“奴才追出去打,见她化成一阵风就……就去了……”
宫女惊恐道:“是吐着好长的舌头……会不会是上吊死的啊?还是……被什么勒死的……”
皇太极闻言一震,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呆呆发愣,直到海兰珠惊醒他。
海兰珠哭喊道:“皇上!您怎么了?您也知道是不是?”
皇太极回过神来,强自镇定,对太监宫女们威严地道:“胡诌!越说还越有影儿了!谁听过宫里闹鬼?你们要是怕,我派一队侍卫来巡守!”
皇太极转头抚慰海兰珠道:“别怕,放心地睡,这儿有我呢!”
云哥道:“是啊娘娘!圣天子有百神护佑,只要皇上在,不管它什么妖魅鬼怪都不敢来!”
海兰珠终于渐止哭泣,抽噎着,眼神无意间瞥见窗子,又发起抖来,紧紧瑟缩在皇太极怀里。
苏茉尔和乌云在关雎宫的回廊遥望着。
黑暗中,站在回廊上遥望灯火通明的关雎宫,她们看见一队侍卫跑来,分别奔向四周去驻守。
太监宫女们在宫外,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着。
苏茉尔遥望关雎宫的动静,面无表情。乌云则使劲忍住,不要冷笑出声。
深夜,关雎宫寝殿内,终于静下来了,悄无人声。
皇太极累极入睡,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声音传来:“我,皇太极,向皇天后土和列祖列宗发誓,额娘殉葬之后,一定善待小弟弟多尔衮和多铎,如果我没有好好爱护他们、教养他们,祖宗不佑,天地不容!”
皇太极在睡梦中翻了一个身,却梦见大福晋指着他厉声喊:“别忘了你的誓言!如果你不善待他们,我就算死了,也会变成厉鬼,找你算账!”
皇太极在睡梦中厉声怒吼:“走!滚开!谁说我违誓了?谁教他对我不恭敬,谁教他这么年轻……!”
海兰珠惊醒,摇着皇太极喊道:“皇上!皇上!醒醒啊皇上!”
皇太极惊醒,猛然坐起,恍恍惚惚,喘着气,冷汗直流。
海兰珠呆呆地望着他,半晌,方喃喃问道:“皇上,你知道那个鬼是谁,对不对?”
皇太极痛苦惊惧得面孔都扭曲了。
是啊,他当然知道——身着白衣的女人,发髻半散,颈间一条血痕……还能是谁呢?
什么上吊殉葬……阿巴亥大福晋,是被阿敏用大弓活活勒死的!
当时,小贝勒们跪在外间,里间,只有他们五人,白绫上吊和弓弦勒死,痕迹是完全不同的,这个细节除了当时在场的四人,谁都不可能知道。如今阿敏死了,莽古尔泰废了,代善也年老糊涂,缩头乌龟一般猫着不出声……
……阿巴亥她……真的回来了……
皇太极顿觉四肢百骸都有一股凉意沁入,冷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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