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陈高明皱着眉头，盯着走进来的胡振岳。
胡振岳走进来时，手里把玩着一对油光水滑的核桃。
他穿着件藏青色中山装，领口的风纪扣一丝不苟，皮鞋擦得能映出吊灯的水晶坠子。
这副派头与陈高明西装革履的张扬截然不同，却带着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听说沙石场的王德福进去了？”
胡振岳在沙发上坐下，核桃碰撞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还有木材厂的老张，环保罚款够他喝一壶的了。”
陈高明猛地转身，领带在胸前晃出尖锐的弧度：“哼，你这时候还说风凉话？”
“要不是你当初说断了他的料就能卡死，我能……”
“卡死？”
胡振岳打断他，核桃突然停止转动。
他玩味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过卡死？”
“我是说让他麻烦缠身。”
“麻烦嘛，就像夏天的蚊子，嗡嗡叫着惹人烦，可你一巴掌拍死它，自己手上也沾血。”
他将核桃放在茶几上，指尖划过光滑的纹路。
“李浩那小子能从小县城混到省城，手里没两把刷子怎么行？”
“你以为断了供应链就完了？他早把天海市的老关系用上了，这叫后手。”
陈高明盯着胡振岳斑白的鬓角，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像口深井。
你以为看到了底，底下却藏着更暗的水流。
“那你说怎么办？”
“现在整个建材圈都怕他，没人敢接我的活儿！”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被风吹动的烛火。
胡振岳拿起桌上的青瓷茶杯，杯沿沾着昨夜残留的茶渍。
“急什么？”
他吹了吹浮沫，热气在他脸上氤氲出模糊的水汽。
“李浩现在忙着填海工程，勒巧那丫头又占了百分之三十的地搞什么海上娱乐城，正是用钱的时候。”
“你看他拉来的天海市供应商，价格压得那么低，运输还是免费的，看着风光，实则是在烧钱。”
“烧钱？”
陈高明皱眉：“他哪来的钱烧？”
“这就是关键了。”
胡振岳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查过，李浩的启动资金有一部分来自抵押现有股份，但填海工程远超预算，勒巧有钱，但也不多！”
“现在他摊子铺得这么大，资金链迟早出问题。”
陈高明的眼睛亮了起来，像饿狼看到了猎物：“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跟他玩硬的。”
胡振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核桃在他掌心重新转动起来。
“他不是要建高档小区吗？”
“我们就从舆论上做文章。”
“他们这种大规模的城建，势必要破坏环境，到时候……我们把这件事发酵起来！”
“就算他背后有鲍振飞撑腰，可是……你别忘了，鲍振飞上面还有人呢！”
“如果闹事的人多了，鲍振飞也压制不住，到时候捅到京都，鲍振飞要敢站出来，第一个就调查他！”
“而这小子的工程，势必也要搁置！”
“可这些都需要时间……”
陈高明有些犹豫，他习惯了快刀斩乱麻的手段。
“时间？”
胡振岳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陈高明：“李浩等得起吗？”
“填海工程每天烧掉的钱够买十辆桑塔纳。”
“他要是不能按时开工，光是违约金就能让他脱层皮。”
“至于勒巧那个丫头……”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些玩味：“女人总是麻烦的，尤其是漂亮又聪明的女人。”
陈高明看着胡振岳的背影，突然觉得脊梁骨有些发凉。
这只老狐狸下的棋，每一步都算准了人心。
他想起上次在酒桌上，胡振岳看似无意地提起勒巧的海外留学经历，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恐怕早就动了心思。
“你……”
“到底想干嘛？”
陈高明刚想开口，胡振岳却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高明啊！”
他拍了拍陈高明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摆出了一副长辈的姿态。
而陈高明为了成事，为了报仇，他心里知道自己还需要这只老狐狸的协助。
所以，哪怕他内心有多不爽，也只能强忍着！
“做生意就像下棋，要看得远。”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他拿起桌上的核桃，咔嗒声再次响起：“等李浩焦头烂额的时候，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
“到那时，城西这块地……”
他没说完，但眼神里的贪婪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晕染开来。
陈高明看着那双眼睛，突然明白为什么别人常说，省城三大巨头，最恐怖的人就是胡振岳。
这只老虎要的永远不是眼前的几块肉，而是整个山林。
与此同时，海边的工地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巨大的推土机在月光下划出银色的弧线，将最后一车渣土填入海中。
海水拍打着新造出的陆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大地的心跳。
李浩站在临时搭建的观景台上，手里夹着的香烟燃到了过滤嘴，烫得他手指一缩。
“浩哥，填海工程总算完工了！”
小神通扛着安全帽跑上来，脸上沾着泥土，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刚才测量队说，比预计的还多填出两千平米！”
周立峰递过一瓶冰镇汽水，玻璃瓶上的水珠滴在李浩的手背上：“勒巧那边刚来电话，说设计方案最后敲定了。”
“她让我们今晚去附近一家饭店里庆祝，说要喝个痛快。”
李浩仰起头，咕咚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驱散了些许疲惫。
他看着远处海面上浮动的渔火，嘴角上扬，露出玩味的笑容：“行！”
“告诉勒巧，今晚不醉不归。”
此时此刻的李浩，眼里仿佛能看到日月星辰，还有未来的美妙蓝图一样。
他甚至感慨着，自己眼下所做的这一切，好像是在打造出一个全新的国度。
就连一旁的周立峰和小神通，也陪着一起看向落日斜阳。
小神通突然深吸一口气，笑了笑道：“浩哥……”
“我们这回……”
“算不算是缔造了奇迹？”
李浩闻言，笑了笑道：“奇迹？”
“我们能走到今天，不也是更大的奇迹吗？”
旁边二人闻言，纷纷与李浩对视，随后三人默契地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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