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九号，清晨。
晨光攀过蕾丝孔隙，在亚麻床单上织出藤蔓暗纹。
沉睡的女子墨发蜿蜒如藻，锁骨凹陷处栖着两枚菱形光斑。
她眼睑轻颤的刹那，整间屋子簌簌落下尘埃。
当明黄色晨雾漫过睫尖，瞳仁深处忽有菌丝状的白色荧光脉动，那些丝状物沿着虹膜纹路舒展，在瞳孔聚成星璇。
仅仅是睁眼的一瞬，瞳孔恢复原来的黝黑明亮。
方珺对自身眼睛的变化没有任何察觉，睁眼那一瞬间的迷糊，只当做是睡醒前的意识不清。
她直愣愣望着天花板上的纹路，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灵繁睡在方珺右手边，听到身旁母亲呼吸变重一分，她便知道是睡醒了。
她装作人类醒来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带着睡意浓重的口音呢喃。
“母亲，你醒了？”
方珺听到灵繁一如既往的甜美声音，嘴角勾起微笑向她问好：
“早啊灵繁，这么早就起床了？是不是妈妈的声音吵到你了？”
灵繁的身体贴紧方珺，用着黏糊糊的娇气声音道：
“才没有呢，我刚好醒了，是因为母亲和灵繁心灵相通哦~”
“一大早嘴巴就这么甜。”
方珺抬手点了点灵繁的鼻尖。
灵昭的尾巴勾了勾方珺的尾指。
方珺伸手摸了摸灵昭的脑袋，灵昭脑袋愉悦地晃了晃。
一旁失去母亲关注的灵繁鼓了鼓腮帮子，眯着眼盯着灵昭。
灵昭蹭着温暖的指腹，借着方珺视觉盲区，睁开蛇目，露出一丝白瞳和灵繁对视。
两人的目光一触便分开。
方珺把灵昭放在床上，轻哄着说：“妈妈先去洗手间，等下给你们做早餐，要乖哦。”
“好哒~母亲↗~”
灵繁笑着回应。
灵昭点头。
洗手间的门轻轻关上。
灵昭从嘴里吐出一只死掉的蜜蜂：
“你的支配寄生对我没用，等你成年体再试试吧。”
灵繁左手仿佛成为了利刃，动作利落狠绝地将头顶增生出来兔子耳朵切掉。
血淋淋的手握着两只切口光滑不断流血的白色兔子耳朵，甜美一笑：
“姐姐的转化好像也有点弱呢？”
“你出生最早，这么长时间还是幼年体，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不就是凭借着幼年体，可以整天和母亲贴贴吗？
可恶，真是让人妒忌！
白色的兔子耳朵又被她的手用力掐断一次。
“咔哒”
洗手间的门被打开，方珺表情温和地仿佛没有看见一床的血案。
她温和地笑了笑：“你们姐妹感情真好。”
灵繁和灵昭目送方珺离开房间。
灵昭鲜红色的信子吐出：
“收拾好床单，每次都用认知滤镜来蒙蔽母亲的眼睛，母亲就应该罚你面壁思过。”
灵繁惊讶地瞪大双眼：
“喂，这次我们都使用了认知滤镜，干嘛只说我一个人？！”
灵昭没理会灵繁，身子丝滑地游走。
“喂，装什么哑巴。一开始是你说要对母亲使用认知滤镜。超过母亲认知的画面就会被开启，让她更好接受我们不是吗？现在都赖我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灵繁既郁闷又委屈。
她也不想隐瞒母亲，
可是…
可是不这么做，母亲肯定会不要她们的。
方珺从灵昭出生开始，所有见到的异变事件，都经过了她们的认知滤镜美化。
和别人看到的画面不一样，包括污染等副作用。
相当于方珺一直在看暗黑类的动画片，角色画风偏卡通类，再怎么可怕给人的感觉是无害的。
而别人则是全身心在恐怖故事里，所有一切都是真实效果，精神和肉体每一秒钟都在被侵蚀。
灵繁不认为她们有做错的地方。
这是孩子对母亲的保护！
方珺把灵繁的花蜜水放在餐桌上，还有灵昭的柠檬生牛肉粒。
灵昭是肉食主义者，方珺担心她吃太多肉，身体营养不平衡，或者口感过于单一，便想用柠檬的清香帮她改善口味。
灵繁的花蜜水里的花蜜是方珺和不同品种花蜜调制出来，口感丰富。
她转身想进房间叫灵昭和灵繁吃饭，余光中却看到了沙发上的一抹白色。
客厅的沙发在之前换过一次，现在是浅白色的帆船沙发，余光看到的白色在上面并不显眼，只有在某个特定角度才能看到区别于沙发不同的白色。
方珺下意识挡在房间门口，皱眉谨慎地打量沙发。
当她看清楚沙发上的异物时，面露错愕。
这是活的？
沙发上的生物意识到方珺发现了他，身体忍不住动了动。
方珺注视着沙发缝隙间钻出的菌丝，那些雪白细丝如同活物般蠕动着，逐渐聚合成排球大小的圆团。
菌丝表面泛着珍珠般的柔和光泽，像被揉捏得松软香甜的雪媚娘，在沙发绒布上微微颤动。
方珺抿唇往前几步，紧紧地盯着菌丝团。
当距离缩短到半臂时，空气突然泛起涟漪。
某个瞬间，眼前拨开云雾，世界的真相短暂展露在她面前。
白色的沙发上，一个直径30cm的白色菌丝团，表面布满神经突触状分叉，菌丝散发微弱生物荧光。
方珺靠近时，他激动地在沙发上滚动了一下。
似乎想要更加靠近方珺，白色菌丝团直接从沙发上悬空而起。
外层的菌丝展开，露出包裹在核心的眼球，瞳孔内呈现不断变化的星图。
菌丝团挣断黏连的丝线悬在半空，数以千计的神经突触在空气中痉挛。
那颗不属于任何地球生物的眼球直勾勾盯着方珺。
当菌丝尖端试探着触碰她衣角时，方珺才被惊醒般，下意识后退一步。
“滋滋？”
尖细的声音从菌丝团上发出。
方珺能够听懂他的意思。
【母亲？】
他在……喊她做母亲？
她是，他的母亲？
站着的身体晃了晃，她双眼失焦，左手捂着脑袋。
方珺的意识仿佛是被人用手搅浑的潭水，一片混沌。
可以读取任何信息，
也没办法读取任何信息。
不疼，可是大脑除了眼前的菌丝没有任何内容，没办法做出任何的分析，甚至反应也变慢。
不对，
不对劲。
这里的……
“母亲！”
甜香从身后传来，将方珺整个身体包裹住。
空洞失焦的眼睛重新聚焦。
白色菌丝变回一块软乎乎的糯米团子，中间睁着一颗蕴含着星星的可爱大眼睛。
方珺神情自然地回头，朝着灵昭和灵繁笑着说：
“这是灵星，是你们的弟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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