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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杰杰病了,是某一次给它打扫它猫窝的时候。
清扫了它窝里的地板,发觉到它严重掉毛,后来发现不仅仅身上掉毛掉得厉害,甚至它的额头上还出现了斑秃。想起来,似乎好些天没见到杰杰变成的样子来给打下手了,最近它总有点无精打采,连饭也很少下来吃,而原本以为那是源自对艾丽丝过度热情表现的恐惧症。
那么到底为了什么会让它变得那么憔悴呢?这么只一向精力旺盛的猫妖,居然会脱毛了。但没精神去细究它的问题,因为那阵子也很不好过。
感冒了,很严重的那种。
可是天并不算冷,也很少出去吹风,都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只是某一天早上起来,突然喷嚏连天,之后鼻子就再也没有好受过,连带整个头重得像塞满了湿棉花。很多时候只能仰着头客间梦游似的应酬,本来想吃上几天感冒药总能过去,可没想到后来越来越严重,严重得连店也看不了,只能坐床上裹着被子对着天花板发呆。
“幸好不是作饭。”带着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野花来看,艾丽丝一边对说。自从感冒以后她就把房间还给了,倒不是因为她的好心,而是她觉得,和狐狸一起挤那个小小的楼梯间里会更加暖和一点,并且那样就不会感冒了,不像某些可怜的,他们一点都不了解什么样的温度对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那‘某些可怜的’想来指的就是了。
不过总算,因为感冒,这个小姑娘对的态度稍微亲切了点。不总是对冷言冷语了,有时候还会房间坐上半天陪,虽然通常一起说不上两三句话。她坐房间里的样子总让想起那些外国小说里坐城堡里的老太太,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老把一个小女孩往老了想,其实她不过是很安静,安静地坐椅子上,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手套或者衣服上的花纹,安静地喝着茶,好象屋子里除了她以外没有别。
那阵子,的眼睛好象着了魔似的,总会看到许多不想看到的东西,那些远远锁对面术士家阴影下沉默的身影,那些半夜里会倒吊房梁上无声窥视的头颅。更甚,有时候会看到披着红袍的东西,雾气蒙蒙的早晨慢慢迎着被晨曦逼退的黑暗走过去,一边嘴里哼着不知所谓的歌。
走到窗前,它们会突然朝看上一眼,因为和它们的磁场碰触到了,这很危险,可是明明知道这点,却没办法控制。所幸通常它们和对视片刻后就又开始朝前走了,而这短短片刻后往往一头虚汗,然后鼻子塞得更厉害,头变得更重。重得让想是不是哪天要把脑子给撑破了,好笑的是每每这个时候总会忍不住想到艾丽丝,她那颗硕大的头颅,想到她说的话:因为里面要装的东西很多。
后来失眠和幻觉的症状开始变得严重,这两个自从刘嘉嘉的事情过去后,遗留身上的后遗症。
时常清醒着的状况下,会看到一些。有时候是魏青,那个苍白的,总穿着身桃红色衣服的女孩。看到她站家的天花板上,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个男,可总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有时候会看到刘逸。他和他那个新娘站一起,身后背着一副棺材。
有时候是林默,他总一个地方走,走啊走,无论怎么走都是千篇一律的风景。
再有时候,看到艾桐。她离很远,安静地站着,脖子上栓着根绳子,绳子的一头握张寒的手里。有个男站张寒边上看着他,那男有一头鲜红色的长发,五官很模糊,像隔了层雾。
然后那男突然朝走了过来……
而每到这个时候,就会一头大汗地从某种奇怪的僵直状态里恢复过来,然后会看到艾丽丝边上趴着,两手托着腮看着。不知为什么近距离看她会让有种不安感,也许是她那双细细的眼睛,那双细细的眼睛里瞳孔也是细细的,像猫,瞳孔的晶体很清澈,清澈得能看到中间密布着的一些黑色颗粒状的东西,那种清晰感说实话……有点怕。
问她,艾丽丝小姐,怎么这里。
她歪头笑笑:陪。
随后问:发呆?
点点头。
她摸摸的头发,就像摸杰杰的毛时那样,然后嘴里轻轻自言自语:走开走开……过来过来……
她的手真的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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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发觉,艾丽丝小姐开始变得喜欢黏。
每次狐狸出门后,她就会跑来的房间,和躺一起,有时候还会俯的肩膀上。抱着的肩膀,有时候抱着的脖子,然后小心翼翼地玩着的头发,像玩狐狸的头发时那样。
如果这时候铘的脚步声刚好从门口经过,艾丽丝就会从身上跳开,然后回到椅子边很安静地坐下,朝做个鬼脸,像是做了坏事怕被抓住的表情。有点高兴,她可能总算对有一点点好感了,虽然好感仅仅可能只基于对病的同情上。
不管怎样,被小孩子喜欢总是件好事。
后来有一次,她再度黏到身上,用她那只小小的手抚弄头发的时候,狐狸突然进来了,把门敞得很开,一手指着门外。
“出去。”他对艾丽丝小姐道。
艾丽丝一声不吭从身上跳了下去,走到他面前抬头看了看他,然后扬着头脚步声很大地走了出去。想她可能真生气了,因为自从她来,狐狸从来没对她这么严肃过,也没对她用过这样命令的口吻。可是为什么?因为她身上撒娇么?
可是,对很无理时,狐狸总是看着她笑的,好像看着个被自己宠坏了的孩子。
这是为什么?
打着喷嚏看着狐狸,狐狸却完全无视似地关上了门。
有时候觉得狐狸好像变了一个,自从他重新回到家之后,很多事情里,很多他的一言一行里,总觉得和过去有些不同。可是很难说清楚他的不一样到底什么地方,这让烦恼,可是不想被这烦恼占去全部的生活,每个都有自己的秘密,作为妖怪,狐狸的秘密会比别多更多。
如果一个男不想被知道他的秘密,最好不要试图去探究,那只会让自己自寻烦恼。
林绢这么对说起过。
想她说得对,对于男,至少她比有经验许多。安于现状虽然不是什么很褒义的东西,毕竟也不失为一种平衡生活态度的好东西。
可是自从艾丽丝来了以后,狐狸和的话少了很多,这也是无法让自己忽视的一件东西。
只要狐狸,她必然会他身边跟着,前前后后。和狐狸说着些听了不是很明白的话,例如‘狐狸,怎么不干老本行了。’‘狐狸,雅哥哥说他很惦记。’很多时候他们说着话,而完全插不上嘴,只能远远看着他们说笑,看他打趣艾丽丝,看他把艾丽丝说得沮丧的时候嘬着大牙笑。好象看不久之前……们曾经有过的那些生活。
突然想,不久是多久?到底有多久没见过狐狸这样了?
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
每想到这个问题,那种感觉就好象被一层柔软却无法撕破的东西从头到尾包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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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又过了两周,艾丽丝小姐突然离开了。因为不小心撞见了她的秘密。
艾丽丝小姐的秘密。
很久以来都不愿意去仔细回忆这段经过,那对和她来说都是比较残酷的。直到现还记得她那刻激动的样子,还有她对狐狸说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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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和往常一样,敲门叫艾丽丝出来吃饭。可是敲了很久她都没有出来。于是开门去看,发觉她不的房间里,狐狸的房间里也不。很奇怪,她会上哪里去,统共就那么大一块地方,她从不去阁楼,也不出门,想象不住家里巴掌大块地方她可以跑去哪里。
正准备去厨房问问狐狸有没有看到她,忽然听见狐狸的床底下有什么声音轻轻地响。悉悉琐琐的,似乎是老鼠。
狐狸房间很乱,有个把老鼠也算是正常,当时没准备理会,转身出了门。可就正要关上房门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一声猫叫:喵啊——!
很惨的一声叫,听声音像是杰杰,吃了一惊,赶紧跑回去把床单用力一掀,底下出现的情形顿时叫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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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艾丽丝小姐蜷缩狐狸的床底下,确切的说,是蜷缩着腾空悬那床底下。手里抱着杰杰,那只可怜的猫,她手里极力地挣扎着,见到简直像是见到了救命菩萨。喵的下急叫出声,急得连声音都变了调。
艾丽丝松开了手,猜那是因为她听见了身后狐狸的脚步声。她翻着细细的眼朝看了看,片刻朝伸出一只手,她问:“的手好看么宝珠,看它的眼神比看的头还专注。”
那一刻,她的眼神,她的话,直到现还没能忘记。
还有她那只手。
从没见过这样的手……
那只手令从此以后再也不碰那些类似角菱的东西,因为她的手……就像那些东西被软化拉长之后的样子……
细而韧,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触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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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这么做。”当时身后响起狐狸的话音,淡淡的,冷冷的。冷得不敢回头去看他。
艾丽丝小姐从床下钻了出来,一边低头优雅地用那只手拂着自己的裙摆:“习惯有时候是很难改的,狐狸。”
“们的协议呢。”
“反悔了。”
“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抬头朝狐狸尖叫了一声,她那双细细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像条乍然间发现了猎物的蛇:“问为什么!而要问,有什么是不能给的!为什么要为了她来求!留身边不好吗!以为是什么!是妖怪!和一样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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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好长一阵的沉默,沉默得让的头隐隐发疼,面对着他们两个。
直到狐狸从身后走了出来,径自走到艾丽丝小姐身边,伸手把她脸上的头发掠向耳后:“那么协议结束了,艾丽丝。”他说。温和而平静的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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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艾丽丝小姐离开了,离开时没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带走她任何一件行李。
至今,不知道狐狸和艾丽丝小姐间订的是什么样的协议。
也不知道艾丽丝小姐究竟如狐狸所说,是他的远房表妹,还是另有身份。
她离开的那天晚上风突然变得很大,飞沙走石,天也反常地出现了一种奇特的暗红色,好象天边裂开了一道口子。
狐狸的房间里坐了一晚,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只是那里坐着,那张原本艾丽丝小姐病重时一直坐着的椅子。一个晚上都没有说过话,目不转睛看着窗,有时候会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他手指上戴着枚以前从没见他戴过的戒指,骨质的,很朴素,很简单。
楼上铘踱着步,有时候头顶,有时候靠窗的地方。后来风声变得更大,就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了,那些风像是尖锐的哨子,呼啸地来回游窜房子周围那些小小的弄堂间,把门窗推得卡啦卡啦一阵阵的响。
可是那阵子根本就不是台风到来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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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时,那嚣张得咆哮似的风终于停了。
狐狸椅子上轻轻打着酣,睡得很熟。街上的路灯斜射进来直直照他的脸上,他也没有任何知觉,起身想去把窗帘拉上,刚走到窗边,窗外突然出现了一道影。
就一窗之隔的地方站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他一只手搭窗玻璃上,一只手掠着他的头发,那把红得像血一样的头发。
望着时的那双眼睛也是红色的,暗暗的红,好象两点快要凝固的血。
“又见面了,梵天珠,”片刻低下头,他微笑着对道:“最近过得还好么。”
想起艾桐未婚夫消失那天,他曾家里出现过。这么一个头发和瞳孔颜色如此特别的,这么一个全身散发出的气息如此特殊的男,轻易,是不会让淡忘的。
但没有吭声。
推开窗,只是想闻一下这充斥着血一样颜色的男周围的空气,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也带着血液的味道。
而搭窗上的手随即被他抓了掌心里。
他掌心冷得像快冰:“告诉那只狐狸,就是找来了那个老太婆,又有什么用。那种女怎么可能蠢到为他干涉血族的事。”
用力挣了一下,他把手腕抓得更紧:“还记得么梵天珠,不要告诉都忘记了。”
“应该记得些什么。”
“做过的,对,以及对的族所做过的。”
“如果忘记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这话说得太冷静,那紧扣着的手忽然松开了,这个全身充斥着血的味道的男朝后慢慢退了一步,望着。
然后再次微微一笑:“又来了,记得那时候的样子,那个表情。”
“是么?”
“和现一模一样,真的不记得了么梵天珠。”
“不记得。”
“那么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等那个来找的时候。”凑近耳边说出这句话,他不见了,连同空气里那股血腥的味道。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手腕很疼,被他抓过的地方一层青紫色的肿。
“做什么,宝珠?”身后响起狐狸的话音。
“关窗。”伸手把窗轻轻关上。
窗玻璃映出狐狸的脸,他看着,或者身前那条逐渐开始热闹起来的马路。马路上一辆空空的公交急弛而过,几个早起的阿姨拿着晨练用的剑说笑着从对面走了过来……
天亮了。
“咦!这家家是怎么回事?”
正打算离开窗边的时候,突然听见那几个阿姨中有大声叫了起来。
声音很惊讶,甚至透着些惶恐。这叫不由得再次看向她们,随即发觉,那几个阿姨神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甚至忘了自己是站马路中间,她们就那么停住了脚步,仰着头,瞪大了眼睛朝家方向看着,一边用手里的剑对着家房子指指点点:
“要死了……这么大啊……”
“怎么搞的……”
“这么大……”
忽然意识到了的目光,她们互相看了看,随即匆匆离开了。
这叫觉得更加不对劲。
忙拖着狐狸朝外头奔了出去,一气奔到刚才那几个阿姨站的地方,赫然发觉那里竟然已经围了好些。
甚至连车子都被堵住了,每个都仰着头,每个都看着家的房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
疑惑着抬起头,顺着他们视线的方向朝自己家看了过去。
然后……
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家房子从楼顶,一直到刚才站着的那道窗户上方仅仅不过几公分的地方,一道硕大的裂口由上往下爬那里,远看过去,就好像一条被雷劈出来的巨型蜈蚣!
顶楼整个阁楼的窗台几乎都毁了,包括那只“鸟巢”。而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从昨晚到现什么样反常的声音也没听到过,除了咆哮了一晚上的风。
这巨大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抓住狐狸的手,看向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点点想发现的东西。
可什么也没找到。
他的脸很平静,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就像他那双安静而美丽的眼睛。
“狐狸,这是怎么回事。”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声。
他低头看看,拍拍的头:“没事。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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