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顾言宗床前洒下一地碎金。
他盯着自己那条被石膏固定了小半个月的腿，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床沿。
周芙蓉端着药碗进来时，正好看见他偷偷尝试弯曲膝盖下地的行为。
“相公你做什么？”她急得差点摔了药碗，被吓到的顾言宗顿时撤回一条腿。
“没...没有...”
“六弟妹可说了，这石膏得固定满一个月才能勉强下地！”
顾言宗讪讪地挪回腿，却仍不死心的说道：“其实我觉得已经好多了...
要不你扶我下地试试吧？”
这小半个月被自己妻子，还有三弟伺候着，本就让自尊心强的他有些难以接受...
如今，他只想快点站起来...
“你呀，想都别想！”周芙蓉把药碗往他手里一塞，眼圈顿时红了。
“你知不知道当时为了你这两条腿，六弟妹怀着身子站了三个多时辰，出来没一会儿就差点站不稳...”
这话像盆冷水浇在顾言宗头上，他低头看着黑褐色的药汁，一言不发仰头一饮而尽。
晌午时分，二嫂常月娥来送饭，正撞见顾言宗对着墙角那副崭新的拐杖发呆。
“大哥又心痒了？”常月娥把饭菜托盘往桌上一放，大嗓门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要我说啊，这腿伤就跟发面团似的...”她一边夹菜一边絮叨。
“越是急着揭锅盖，蒸出来的馒头越硬实，没熟还得蒸第二次。
这腿也一样，万一没长好下地了，又错位，六弟妹还得给你开第二刀，大哥你说是不是...”
她本是随心一说，却见顾言宗脸色骤变，男人盯着自己裹着石膏的腿，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二弟妹说得是，是我心急了。”他哑着嗓子道。
这天开始顾言宗当真老老实实卧床静养，每日按时服药，任由周芙蓉给他热敷按摩，连翻身都变得主动不少。
顾老夫人看在眼里，心情愉悦到每日都喜笑颜开的。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拆石膏这天顾家小院挤满了人，虽说都是相熟的陈，肖两家，但还是让顾言宗感受到了些许压力。
曲风用特制的小锯子小心切开石膏，露出里面已经消肿的腿。
常芳则是用棉布蘸着温水，一点点擦去残留的药渍。
“试试弯曲膝盖。”冉青玄站在一旁指导。
“不要着急，尽可能慢一点...”
顾言宗额头青筋暴起，缓缓屈起那条八年未曾自主活动的腿。
直到膝盖缓缓弯成直角时，周芙蓉突然捂住嘴小声的抽噎。
“恢复得不错。”潘少楠捏了捏肌肉，继续道。
“不过现在还不能自主起身，否则对腿部的负重较大，得先用拐杖适应两天。”
院中，顾言尘和顾言敬早已清理出一块平整空地。
顾言宗在众人注视下接过拐杖，谁知腋窝刚压上去就迫不及待地往前迈步...
“小心！”
他高估了伤腿的承受力，整个人向前栽去，千钧一发之际，早有准备的顾言行和顾言瑞同时扑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大哥别急，咱们慢慢来。”顾言瑞把拐杖重新塞回他腋下，低声道。
冉青玄挺着微隆的肚子走过来：“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哥躺了八年，肌肉需要时间恢复。”
她指着院角的石凳，鼓励道：“今天先走到那儿就行。”
顾言宗深吸一口气，在弟弟们的护卫下重新起步。
拐杖"哒、哒"地敲在青石板上，那条曾经残废的腿一点点向前挪动。
三丈的距离，他走了足足半刻钟，到石凳前时后背的衣衫已经湿透。
“我...我做到了...”他瘫坐在石凳上，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顾老夫人冲过来抱住长子，眼泪糊了他满脸。
晚霞满天时，顾家摆了满满三桌宴席，顾言宗被特许喝了一小杯果子酒，因为兴奋红光满面的。
酒过三巡，院门外忽然传来窸窣响动，几个村民探头探脑地张望。
“顾、顾夫人...”领头的赵老汉搓着手。
“我们不是故意打扰，就是想问问...”
冉青玄了然一笑：“土豆该收了是不是？”
她扶着腰起身，朝前来的村民朗声道：“明日辰时，我带大家去地里。”
等村民千恩万谢地走了，顾枫捋须感叹：“冉氏，你怀着身子就别操心这些事了...”
“爹放心，我就是去指点两句。”
说着又伸手摸了摸肚子：“再说这孩子皮实着呢，跟着我东奔西跑都没闹腾。”
顾老夫人夹了块鱼肚子肉放进她碗里：“那也得当心，明儿让小六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次日清晨，永丰村的土豆田里人头攒动，冉青玄蹲坐在地头田坎边，用棍子扒开一株苗下的泥土，露出五六个比拳头还大的土豆。
“可以收了！”见冉青玄面露喜色，边上的顾言尘朗声道。
“注意别铲伤块茎，挖出来后要晾晒半天再入窖。”
村民们欢呼着挥起锄头，泥土翻飞间，金黄的土豆像宝藏般不断涌现。
孩子们在田垄间奔跑嬉闹，扎羊角辫明显高了又胖了些的丫丫，动作小心的蹭到冉青玄身边。
“夫人...”她递上一个还沾着泥的土豆，脸上满是笑意。
“这个最大，给弟弟吃...”
慈幼局的早在几个月前就来了，只是那时候她和顾言尘都不在家。
在村里人的帮助下，专门给慈幼局的孩子拨了三亩田，也是在村民的帮助下种上了土豆。
如今丰收，慈幼局的每个孩子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自开始丰收开始，永丰村的清晨总是带着泥土的芬芳。
冉青玄每日都会站在田埂上，望着眼前金灿灿的土豆田，阳光洒在她微隆的腹部，映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慢些走。”常月娥搀着她的胳膊，嗓门大得惊飞了田边的麻雀。
“这田埂可不比家里，万一崴了脚可怎么好？”
冉青玄轻笑：“二嫂，我这身子还不到五个月，又不是走不动路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放慢了脚步，毕竟全家人都把她当成了易碎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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