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头的黑甲之中，武全文的染血银甲十分扎眼。
但比那身银甲更扎眼的，是其高举的长矛上，那颗死不瞑目的肥硕人头。
而这些带给人金兵的震撼，却抵不上他口中鼓动内劲所喊出的话语。
“金军大都统，会兰图人头在此！”
声音翻滚，传向远方。
而武全文则是一路狂奔，向着青州府城西门的方向跑去。
寻常的大头兵，那些外劲境的谋克、猛安，目力看不清武全文手持长矛上的人头。
可那一句金兵大统领已死，却足以让他们震撼，不知如何应对。
而那些内劲境的武者副将、统军，凝目可以看清那颗人头的模样。
这些高级将领，大部分都见过会兰图。
面对一个可以杀穿二十万大军，杀了会兰图这个化劲境的武修的人，谁敢上前去拦？
他们是会兰图的部下，不是会兰图的儿子。
攻破这座城，他们有军功，有封赏。
可这城却不是他们的。
面对一个可以杀掉会兰图的武者，在没有军令的命令下，没人有傻到自己上前送死。
金国多山地，屯兵超过三万，供给便会出现问题。
金王分地屯兵的办法，虽然可以让各路军互相掣肘，最大限度的消除下面军队造反的可能。
但却也为如今这种大兵团作战留下了隐患。
这次金兵伐武，合兵近三十路。
除去留守在西江府和沿途县城，建立补给线的队伍，到了这青州府城城下的，也有十几路军，近二十万人。
有会兰图这个王庭派来的大都统，大家还能勉强拧成一股绳儿。
现在会兰图死了，下面十几个统军都是平级，且彼此无法马上建立有效的沟通方式，就会发生大问题。
这城还攻不攻？
谁主攻？
只要城破了，大家一起建功，凭什么我的人要顶在前面给你们铺路？
会兰图死了，人心也就散了。
武全文就这么于万军之中，一路跑到了青州府城的西门之下。
“金军大都统！会兰图人头在此！！”
武全文对着城墙之上鼓动声音大声吼道，随后转身看向西方，用力将手中长矛插入了官道之上。
一人，一刀，一人头。
就这么站在那里，却震慑的周围的金兵无一人敢上前来。
……………………
城墙之上，一个个银甲好似水银一般，从南北两侧冲来。
兖州军的驰援到了。
只有五千人。
可这五千人却是整个兖州军的精锐，甚至还有五百多名从兖州一路加入其中的武者侠客。
这些精锐别看人少，一上城墙便彻底改变了战局。
几乎是从南北城墙一路横推，快速清理了上面的金兵后，汇聚到了西城墙上。
肃清城墙上的金兵，一道银甲在十数人的陪同下，大步走向文字帅旗下方的文承杰等人。
“在下青州府守备文承杰，将军是……”
“兖州军守军贺鸿！”
贺鸿四十多岁，身材壮硕，声音有些沙哑。
此时二人见面，文承杰对贺鸿行的是单手捶胸礼。
这是武国军队中的礼节，因为军人需要单手拿着兵刃，不方便抱拳。
这礼节的意思代表是以下对上，官行官办。
青州军被打散，文承杰这个守备被迫扛旗守城。
现在兖州军到了，他的指挥权，便需要移交给贺鸿。
可贺鸿此时对着文承杰行的却是民间的抱拳礼。
这不是贺鸿的失误，而是代表着他个人对文承杰的敬意。
从登上南北城墙之后，贺鸿便再没见到一块没有染血的城砖。
随便找一处城墙向下观望，便可以见到下面如山的尸骨。
这一战的惨烈，已经超出了贺鸿的想象。
他能做到一方总兵之职，掌管麾下八万兵马，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也带兵绞过叛军山贼。
可却从未经历过如此惨烈的守城之战。
不只是他，可以说武国大多的武将都没打过这样的仗。
武国是八十年前打的天下诸国臣服后，踩在尸体上以武立国。
如今是武历六十七年，这六十七年里，纵然四方边境有些摩擦，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
这样惨烈战争，再没发生过。
武国太强大了，强大到所有人都忘了战争真正的样子。
所以宁关总兵肖长林会贪墨军饷！
所以青州总兵秦明会一夜兵败！
而眼前的文承杰，仅凭几千城守军，便止住了二十万金兵的前进脚步。
这样的仗无论换了谁，都不可能打的更好了。
文承杰看向城中直通南北城门的大路，上面并无半点银甲身影。
“剩下的兖州军，还有多久能到？”
武全文得到的密报是，兖州军未正才能到达。
可现在不过午初二刻，贺鸿便带着一部分兖州军赶到，必然是以带着精锐抛弃了大部队赶来驰援。
这也正符合了文承杰心中的期待。
他最怕的，就是兖州军的总兵是个死心眼，非要带着大部队中规中矩的一起走。
那样的话，青州府城就真的完了。
“我已经命令下去，让他们全部急行军，未初之前必至。”贺鸿郑重答道。
文承杰闻言面色凝重，随后随后掀起裙甲噗通一声跪下了身子。
“文守备你这是做什么？”贺鸿赶忙双手去架文承杰的双臂，想要将其扶起。
“我代青州府城的十五万百姓，谢谢您！”
虽然有贺鸿阻拦，文承杰根本拜不下去，可他却还是将双手抱拳，高高的举过头顶。
文承杰并非演戏，而是发自肺腑的感谢。
兖州军脚下的路，不会凭空变短。
兵卒跑步的速度，更不会凭空加快。
可贺鸿给出的兖州军到达时间，却是比隐龙卫判断的还要提前半个多时辰。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代表着的却是不知道多少兖州军兵卒，将会累死在驰援青州府城的路上。
凭借贺鸿点五千精锐先行和令手下强行军这两点。
这一跪，他受的起！
“分内之事，不敢受礼。”贺鸿强行将文承杰搀扶了起来。
而文承杰则是对着旁边的随身武将徐横。
“换帅旗。”
“从现在开始，青州府城所有将领，听贺总兵指挥！”
文承杰的话音未落，在城墙下方的远处，传来了一道吼声。
“金军大都统！会兰图人头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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