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死了。
他死了大家才知道,他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墓地。
本以为他怎么也算一个时代的传奇,身后之地不说和皇陵一般奢华,也该是别致高雅的。
可他偏偏就在荒郊野外随便找了块地,还再三强调不必留碑,若无人收尸就随便扔到乱葬岗任野狗叼食也可。
他还真是无欲无求,就像那块石头。
“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他来人间一趟是为了来经历的,只是他留下的比那块石头多的多。
燕临作为谢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算是好好地拾掇了他的墓地,按他的要求没立碑,但他直接包下了方圆二里的地,在周围砌了墙,还搭了一间屋子。
自那天后姜雪宁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在大家都焦急如焚的时候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起床梳妆。
那天她只说了一句——回京城。
是啊,姜雪宁又回到了京城。
从小向往的地方,后来逃离的地方,现在又重新踏足。
该是何种心情呢?
从表面上看,她又回到了当太后的那些年。
如今年岁虽长,却不见衰颓,反添威重,藏锋于内,杀伐暗生。
她虽然假死离开,但她其实早就知道京城这个地界不是她不能踏足,是她不想回来。
只要她想回来,别说太后,就是皇帝她也当的,谁又敢多说一句?
只是得到过的东西就不再那么稀罕了,处处透着无趣。
是以,她仍住回了宁安宫,不同的是宫里无人知晓她是谁,周围都是她自己的人,有自己培养的,有谢危留的,还有燕临的,张遮的,瑞雪派的,只要她愿意,她住的地方真的一只不熟的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但是她偏偏又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宁安宫内,金丝幔帐低垂,烛火摇曳如鬼魅。
姜雪宁斜倚在软榻上,指尖勾着琉璃盏,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她的手腕滑落,浸湿了华贵的衣袍。
她笑着,眼尾染着醉意的红,殿中更是站满了年轻俊美的男子——他们或抚琴,或起舞,或跪在她脚边,献上最甜美的谄媚。
“夫人,再饮一杯吧……”有人凑近,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
是的,他们不知道她是谁,她也只叫他们喊她夫人。
姜雪宁连手都未伸出去,仰头饮尽杯中酒,喉间瞬间火辣,只是这一份火辣却压不住心底的冷。
该死的谢危,以为自己走的凄凉就能让我茶不思饭不想地怀念吗?
想都别想。
她姜雪宁是不会向男人妥协的。
所以,他从前不叫干的,她全干了一遍。
——痛快吗?
——痛快极了。
丝竹声、调笑声、衣袍摩挲声……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裹住。
她在这张网里喘息,享受着那种濒临窒息的快感。
殿门突然被踹开,寒风卷着血腥气灌入。
燕临提着滴血的长剑,脚下躺着几具男宠的尸体。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她:“姜雪宁!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姜雪宁懒懒抬眸,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我的样子?我是什么样子,我什么样子你不都喜欢吗?怎么,燕临,这几日冷落你了,要不一起来吧!哈哈哈……”
燕临胸口剧烈起伏,手中的剑几乎捏碎。
他恨这些男宠,恨她这副自甘堕落的模样,恨谢危,也恨自己。
他将被子盖在她身上,不经意的对视却看到了她眼底那片荒芜 ,他突然明白了——
她不是沉溺欢愉,她是在用最锋利的刀,一遍遍剜自己的心。
“你……”他嗓音沙哑,“非要这样折磨自己吗?”
姜雪宁轻笑,挥手示意侍卫拖走尸体,又懒懒靠回榻上:“换一批新的来。”
“还有,我讨厌血腥味,以后再敢在我这舞刀弄剑地,你就别想在进这里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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