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们如蒙大赦,迅速收队。郑明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阴冷地说:
“重老板,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这块表,我们会‘好好’查清楚来源的。希望到时候,你还能这么伶牙俐齿。”
“随时恭候。”重阳懒洋洋地回应,甚至还举起江菱的手,对着郑明的背影挥了挥,语气轻佻,“郑队长慢走啊,下次来记得提前预约,别再打扰我们休息了。”
大门被重重摔上。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三人。刚才还巧笑嫣然的江菱瞬间脱力,挑了挑眉毛,挣脱开重阳的怀抱。
“看来这里和真实的历史有点出入。”江菱仔细思考:“胡三和郑明叫你‘老板’,可我初来乍到时碰见的小胡子叫你长官……你马甲挺多啊!
还有,他们都叫你‘重阳’……”江菱顿了顿:“当时你的真名叫什么呢?”
“我只认可你给我起的名字,其他都不重要。”重阳笑眯眯避开话题,拒绝作答。
枭逸迅速走到窗边,确认警察厅的车确实离开,才回身低声道:“暂时安全了。表是怎么回事?”他也被重阳最后那番操作惊到了。
重阳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一丝疲惫。他松开江菱,走到桌边倒了杯冷水灌下去。
“那表……确实是我的备用表。”他沉声道,“胡三昨天乱开枪时打坏了表带,这老狐狸太惜命,逃跑都不忘收集证据。
本想仔细做打算,没想到军统动作这么快,直接从车里翻出来了……喵的,差点阴沟翻船。”
江菱眯眼睛,有点后怕:“那你刚才说的‘大人物’…”
“虚张声势,赌他郑明不敢查。”重阳揉了揉眉心,“胡三背后肯定有人,但具体是谁,水太深,我也只是影影绰绰知道点。郑明级别不够,他更不敢碰。只能把他唬住。”
“太险了…”江菱心有余悸。
“险?”重阳转身,看着江菱苍白的脸,忽然伸手,用指腹擦掉她额角吓出的冷汗,一脸嬉笑:
“如果……我就是大人物呢?你也说了,不同的人对我的称呼不一样。”
江菱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和触碰弄得一愣,困惑过后又是恍然大悟的表情,竖起大拇指:“你什么时候做人能真实一点?”
重阳低笑一声,没再说什么,但眼神深处那丝疲惫似乎淡了些。他走到衣帽架旁,手指拂过光洁的木质表面——血迹被清理得毫无痕迹。
“枭逸,干得漂亮。”
枭逸微微颔首:“你们死了我也活不成。不过郑明不会善罢甘休,那块表他一定会想办法查,虽然查不到‘大人物’,但表本身……”
“我知道。”重阳眼神锐利起来,“可风险越大,引来的豺狼虎豹就越独特,仅仅处理一个胡三根本不够。
当务之急,是处理掉所有可能的尾巴,包括……”他目光转向江菱,“你。郑明盯上你了,百善堂暂时不能回了。”
江菱疑惑:“那我?”
“搬过来。”重阳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住这里。至少在风头过去,或者我们找到彻底解决郑明这个麻烦的办法之前,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他顿了顿,轻笑一声,似乎被自己逗笑了,补充道:“名义上,你还是我的‘小夜莺’。”
江菱翻白眼,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袖子里那把冰凉的手枪,神色又严肃起来。
“还有,”重阳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仿佛又回到了昨夜讲刺猬故事时的氛围:
“那个故事……别太当真。刺猬拔了刺会死,但我重阳,命硬,死不了。”他扯出一个惯常的、玩味的笑容,试图驱散那丝凝重,“祸害遗千年,懂吗?”
江菱看着他的笑容,昨夜那强烈的不安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郑明阴鸷的眼神、那块作为“饵”的劳力士、重阳笑容下的疲惫……
有什么东西在崩塌,如同末世开启时的感觉。
第二天,江菱依旧去了百善堂。虽然重阳再三阻拦,可她不能因为自己有性命之忧就不把情报站当回事。
然而时间接近午时,就在她以为今天一切平安顺利时,门外响起了军靴的声音浓郁苦涩的药香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江菱正背对着门口,专注地盯着砂锅里翻滚的药汁,火候是关键,差一分药效便天差地别。她纤细的手指捏着蒲扇,手腕稳定,仿佛没听见那刻意放重的脚步声。
“江小姐,好雅兴。”郑明的声音带着一丝虚伪的温和,像毒蛇吐信,“重老板捧在心尖儿上的‘小夜莺’,大清早不享清福,怎么跑到这满是药味的铺子里干这种粗活?”
又是郑明这条狗!
江菱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用蒲扇轻轻扇了扇额角的薄汗:
“郑队长?稀客啊。什么‘小夜莺’不‘小夜莺’的,不过是重老板一句玩笑话,您还当真了?”
她语气轻松,带着点无奈,“我从上海回来,就开了这药铺子。既然这百善堂开着门,就得治病救人。
这药是给西街李阿婆煎的,她家孙子急症,等着救命。重老板再‘捧’,也不能耽误病人性命吧?他这人,嘴上没个正经,心里倒是体恤的。”
她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拿起旁边的湿布,垫着砂锅的耳朵,将药汁小心地滤进瓷碗里。动作行云流水,充满医者的专注,仿佛煎药救人就是她此刻唯一关心的事情。
郑明阴鸷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手上扫视,试图找出任何一丝慌乱或伪装的痕迹。他踱步到药柜前,指尖随意划过一排排贴着标签的药匣。
“体恤?”他嗤笑一声,转过身,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江小姐,昨天胡司令的酒会,场面够乱的。
不过,我手下有个兄弟,眼神儿特别好使。他说……”他故意顿了顿,紧紧盯着江菱的眼睛,“他看到你了。就在胡司令出事前没多久,你好像……在后花园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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