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头确实翻着老黄历给选了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四天以后，白老五和牛桂枝就坐到了一块。
人家还带了一捧玫瑰花，牛桂枝有些意外和新奇，却也在对方询问是不是今儿有空时如实的回答特意看黄历挑的日子。
白老五同样意外的挑了挑眉，两人倒是见识到了对方的诚意。
都是有所经历的人，倒也不觉得尴尬........。
搁家里时，老姚头倒是给儿媳妇出了主意，搁老家哪怕是二婚相亲，那也得请个媒婆。
特别是对女人来说顶重要，免得人家说恨嫁。
牛桂枝只听不照搬。
亲妈有个往来密切的媒婆搭子已经叫人家收拾过很多回了。
媒婆的嘴骗人的鬼，她不信。
到底是白老五先为这场相亲开了场。
人说得挺实诚，今儿会坐在这儿是家中老太太的执念，却也要替着亲妈辩白几句。
他妈其实也挺不容易，也历经过时代的颠沛流离。
牛桂枝了然......。
哪个时代都一样，都在炮火的轰炸下逃过难，小鬼子刀下历过劫。
家里老辈子们叨叨，其实以前地主也不是想吃啥就吃啥，小地主顶多就是地比老百姓多一点点。
小地主们要跟佃农一块干活，而且一盘蒜薹吃一个星期，每顿饭就回锅热一热，每一顿饭就吃一口品尝一下味道。
后来有一个长工一顿饭就把那一盘蒜薹吃光了还挨了打。
牛桂枝笃定是千真万确的事儿。
而且老辈子们还说了，有的地主吃得比长工还差呢。
他们老家在海岛盐巴充足，听说哪哪哪个地方盐巴贵的时候，地主舍不得吃盐，让长工吃，因为不吃盐巴没有力气就没法干活。
可见那个年代的有钱人也很不容易。
白老五沉默了一会：“那倒也没有惨到那地步…..”
牛桂枝叹了口气，“我妈也不容易。”
说起妈，她很有感触.......
“我爸走得早，全家就靠我妈一个人拉拔这么多个孩子，可她心性坚强，这么些年都过来了。”
“我男人是海难走的，那会家旺还小，是我妈独挑大梁…”
从牛桂枝嘴里出来的小老太，自然是过滤和美化过的，就差把无所不能写在了脸上....。
边上的人嘀咕着，这两人莫非是养老院里头认识的吧，怎么张嘴闭嘴都是妈。
这场合这气氛以及今儿的主题，只说妈也不合适，两人都闭上了嘴巴。
要不是白老五先提的妈，牛桂枝本来就打算直奔主题，这会也话锋一转提起了荔枝：
香江也有荔枝，大概是一块钱一斤，算是寻常老百姓都能吃得起的水果。
“进入五月之后才是海岛荔枝真正的季节，继而在6月份之后，西市、羊城、闽南地区的荔枝集中才会集中上市。”
“所以这一趟我们家做的早果生意，撇去损耗，到达岛国应该还有九万斤左右”
“这九万斤荔枝，我们的收购价是每斤八分钱，成本大概在七千块，走的先锋生产队集体账户。”
白老五摩挲着杯子.......。
今儿这顿饭，女方定的时间，他选的餐厅。
最初的打算是轻松吃完这顿饭，调侃下他是这家餐厅的常客，不带脑子的说一些不着调的琐事。
如果女方要调情，他也可以奉陪。
而此时此刻，对面的人神色端正严肃。
白老五双手交握搭在桌子边缘，身子微微前倾，不自觉的进入开会模式！
这个时期岛国购买力极强，这一笔生意确实能挣不少。
“岛国如今很厉害？”
牛桂枝如今少量的国际消息，那也是之前听白老五说的。
双方表情越发严肃的探讨了下目前的国际形势，以及岛国之所以能在八字开头的年代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大追溯.......。
就是牛桂枝抱着民族情感骂几句小鬼子，白老五也是附和了的…..。
“我们跟辉腾实业四六分账，我们国内贸易的项目，是一美元兑换两块五，最后公家给生产队结算的资金大概是二十万。”
白老五眸光动了动，食指在桌子上画了个圈圈，
“你们卖荔枝得的款项打入的是合资公司的账目”
“你们应得的那一分最后会通过合资公司再打回国内贸易总公司，然后换算成人民币以及一定的外汇留存，再打到生产队的账户上。”
白劳务指节扣了扣桌面，“为什么不在钱放在合资公司的账目上时就截留掉一部分？”
打到生产队账户上的钱可是集体收入。
截留下来的钱才是私人收入......。
而这一笔私人款项最后还可作为港商投资，再回流到生产队里。
“我妈跟镇上领导班子有交情”牛桂枝倒也是不隐瞒，“人家还等着生产队的外汇留存呢。”
这笔款项是不能动的，不仅仅是因为涉及到公家等着留存的外汇用，而且一动黑青天就会察觉。
给人家取外号到底不是光彩的事，一般都是自家人私下内部蛐蛐的，牛桂枝表情带几分不自然。
白老五意有所指道：“我不介意”
话落又笑问：“你们家喜欢给人取外号？”
这就得解释了，搁老家，老牛家在别人嘴里也是有外号的啊。
没啥不能说的，牛桂枝数着，“人家喊我爸是老牛，我们是小牛，再往下的孩子是牛犊。”
白老五嘴了一句，问问那牛家的配偶呢。
“是草”牛桂枝正儿八经的回答，“我家嫂子，我姐夫，外号统一都是草。”
白老五：“…….”
人到底忍不住还得问一句，“那徐老太的外号，也是草？”
那倒没有，牛桂枝叨叨，老家渔业捕捞公司和加工厂都是用亲妈来命名的。
而且打从老牛家能耐了以后，已经很久没听人家喊外号了，都是正儿八经喊名字的。
啊！瞧着话题扯远了，牛桂枝直问刚才说到哪了。
白老五：“黑青天”
对！黑青天！
牛桂枝三言两语说清楚老申家想渐渐掏空国有资产的打算。
白老五也听明白了，老牛家希望老白家出面收购掉老申家的股份。
两家出资比占大头的话，就能轻轻松松的把对方给挤兑除去。
在两人坐在一起相亲，且心里都知道能成的前提下，这要求就不再突兀了。
白老五实事求的开了口：
“支票的事对方干的确实不地道，不过不至于吞下你们的钱。”
“而且在这次合作里头，你们两家都有盈利”
“除了拖延结算汇款，余下的全按流程办事，没有其他猫腻。”
“继续合作对于老牛家来说没有任何坏处。”
他还得再提醒牛桂枝一句，项目可是对方找的。
牛桂枝强调了一句：“他想买集体资产”
白老五斟酌一会，“对你们同样没有坏处。”
说白了，对方还是个挺不错的合作伙伴，两边都能挣钱的事，为什么要对对方赶尽杀绝。
就好比人家吐你口水，你抽出刀连砍人家十八下，还不送人家去医院。
牛桂枝浅笑，“我妈不会薅公家羊毛的。”
呷了口水的白老五动作微微一顿，“什么？”
他听得很清楚，但又不明白，下意识反问后又追问，“为什么。”
牛桂枝想了想，郑重其事道：“因为我妈…是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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